大相岭,冥宫重门紧锁,自从一场杀戮清洗一番之后便加倍戒严,不敢有丝毫懈怠,以防再给隐凰城可乘之机。
阿雀接了传信以后便早早的等在了重门外接迎,鹰部十三人暗中把守,时刻警戒着。
姑苏亦水翻身下马,冥宫就在眼前,沉默巍峨,带着一向的安静无声,亡命之人甚少有张扬肆意的,而冥宫就如同名字一般,里边住着的半截身子已不在人间。
“主人。”
阿雀确认了来人后,上前两步接过马缰,拱手点头。
身后鹰部众人也走了出来,一身褐衣,沉敛双眸,带着些许古朴而锋利的意味。
姑苏亦水抬眸掠了黑砖青瓦上的一面火红旗子,缨穗飘摇不止,像是一只凶兽吞吐舌信,炽热而扎眼,格格不入的立在如此安静的地方,却与这座宫殿和谐存在了这么些年。
“阿雀可还记得自己是为什么来到了这里?”她抿唇一笑,多亏临行前的药伤口已痊愈,侧眸扫了一眼身旁。
阿雀微不可察黯然了神色,一笑道:“属下为了一碗药而来,躲避追杀,为保命入的冥宫。”
姑苏亦水不曾回眸看他,有意无意问道:“如今呢?”
“要杀属下的人,早已不知何时死在了江湖中,一切都不再是威胁,便是那人或者,如今也不是属下的对手了。”他一五一十而言,眸中一片平静,多年前的事,早已再难在心底掀起波澜。
“如此说,你大可离去,为何还要就在这里。”姑苏亦水一笑,不再停驻,迈步入了大门之中,神影颀长,一人孑然当先。
身后鹰部众人眸中微紧,皆是犹疑担忧的掠了阿雀一眼,摇头蹙眉,转身入了宫门。
冥宫里边的人,皆是无路可走的流亡之人,江湖上漂泊,难免何时得罪了高权,入冥宫是最好的选择,但若非走投无路谁也是不愿留在如此扎眼的地方,被无数人暗中窥视记恨。
江湖之上,有白必有黑,互为依存,各有规矩,谁也不会逾越了规矩,而冥宫也有冥宫的规矩,非无亲无故之人不收,强走者自废武功不留。
阿雀沉默的牵马缓缓向前走,他是可以走的,自废武功对他来说已非威胁,他的仇人早便死了,没了武功他依然可以安然渡世,逍遥山水之间。
可是,他却从未想过离开,不,或许有一日也会离开,但必然是冥宫不复存在的时候,至于为什么,他也不知道,这里许多人也一样不知。
为何要留在这里?大约是因为里边的人都是徘徊过生死的人,有一个词说来可笑,但或许也能勉强用上一用,同病相怜。
这世上有多少人能有过哪怕一瞬之间,与你感同身受,走过同样的风景,看得到光背后的影子。
那样的孤注一掷,抵死疯狂,他见过,不只是在同伴之中,也在高处见过,在主人的身上。
而他留下来,也想看到有一日,冥宫的最高处,那炽热的旗帜,当真熔化掉了刀剑,焚烧尽了恩仇。
冥宫的所有人都是茫然若失的,而她却是一往无前的,有一种力量,固执的让人动容又悲悯,所有人都想看到,天下为一人让步的那一天,这大概就是原因。
松开马缰,他任由坐骑自己识途的跑远,略一摇头,转身走向正殿。
“阿雀的命是主人的。”
他入殿上前跪在了重重纱帐珠帘的前边,高深空旷的大殿中他的声音隐隐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