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想过,会有一天再看到这个该称作“母妃”的人,她以为一切都成了过去,可原来并不是,原来面对眼前这人的时候,她心底竟然还会有恨,抑制不住却又不该有的恨。
“母妃想必活的并不顺畅,穆国终究是在他人手上,何时想起,总归是一桩糟心之事。”
她平静的扶起七歪八倒的茶盏,水波不兴的信口随意言道。
穆后眸中一抹算计,目光闪烁一瞬,抬起有些红肿的眼眶,颦眉哀叹着摇头。
“雾儿自然懂得这般滋味,若非受制于人,当年母妃何至于送走你,如今我们一家人团聚,自然是要互为扶持,再不重蹈覆辙。”
姑苏亦水垂眸浅笑,极缓的一声轻叹,“母妃所言极是,穆国会是我们的,隐凰城又如何,谁也拿不走不属于他的东西。”
穆后欣慰凝眸,颔首不胜娇弱,蒲柳般矜贵颔首,叹道:“雾儿不知,为了活下去,母妃不得已隐姓埋名再嫁,生下了希儿,他与你是血脉之亲,怎么说都是手足同袍斩不断的情。”
“希儿性情温吞恭顺,他早便有心与你亲近,只是每每受挫这才不敢烦扰了你,母妃只有你们姐弟二人,你可莫要当真因为这些恼了弟弟才是。”
她瞥见上首姑苏亦水面上并无异色,便也一口气将话讲完,拿起浅绯绢帕轻点眼角泪痕。
姑苏亦水抬眼看了远处空中,笑意深深凝在眼底,眸如墨玉,深邃的如同汪洋大海,吞噬了一切。
“母妃说笑了,区区小事有劳母妃提点。”她将身上重量压在了榻上,慵然回眸一笑,“母妃觉得穆希能做穆国的皇吗?”
她四两拨千斤的将话推到浪尖上,笑意散漫,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是试探亦是敲打。
穆后虽有几分心思,但身在后宫禁苑,难免被格局束缚,被她左右一句问的心思难安。
自从入了殿门之后,一切都意外的顺利,根本不必她费心解释,她已经顺理成章的敲定了所有,就好比一局棋,她永远把控局势,而她只能被动的被牵着走,这种滋味明明一切都成了,可偏偏让人心底燃起莫名的恼火。
她暗暗咬唇,抬眼故作踌躇的摇头,开口道:“希儿哪里懂得做这些,雾儿手握军权,又一向纵横捭阖,朝堂战场所向披靡,如此重任还需你帮衬着才是。”
她言间指代不明,模棱两可的应对道。
姑苏亦水看她一人演戏,难得独挑大梁一人将两人的戏演的绘声绘色,实在是有几分功夫在手,可惜她并没有心思与她虚与委蛇。
“既然母妃心底有数,那有些事就不必儿臣来说了,穆国说到底仍旧残留着不少异己,隐凰城并非是儿臣手中的十万大军能轻易抗衡的,要怎么继承正统,需要的可就是母妃的本事了。”
她不需多想便脱口而出,常在悬崖边走,哪有永远立于不败的道理,有多少野心,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穆后眸中精光暗涌,袖底绢帕攥紧,微微一笑,敛眸颔首道:“你莫要误会,穆国太大,岂是区区孤儿寡母能轻易操控的,母妃与希儿也是断没有这样心思的,只求能安身立命之所,平常度日已是大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