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可在?”
半壁山水,城郭在望,一碧之玉盛瑶池琼露,断桥一座,心事一桩。
宿衣望而却步,见国师冥想入神,低头看了一眼捧着果子的栗梨,蹙眉放轻了声音。
“国师坐了几时了?”他矮下身子,深深看了一眼栗梨。
“一天一夜啦。”栗梨弯眼笑了笑,伸手拉了宿衣的袖子,狡黠的扫过四周一眼,清了清嗓子。
“偷偷告诉你,国师大人把云殇琴烧掉了。”
栗梨说着弯眼笑,却不知为何眼眶红红,他抬手摸了摸眼角湿润,惊讶的“咦”了一声,“再也听不到国师弹琴了。”
宿衣闻言心下亦是大吃一惊,云殇琴乃不世宝物,辗转了多少年才落入有缘人手中,国师平日束之高阁宝贝得紧,如今竟然烧了。
“你可知国师为何烧了云觞?”宿衣见这平日没心没肺的小童眼眶泛红,心底不知为何亦是一酸,哀叹的问道。
“栗梨不知道,栗梨只知道国师见了陛下,之后回来便烧了云觞。”
栗梨手中果子捏的软趴趴,垂眸无精打采的就地坐在了地上,靠了身后树干。
树干被他一动,又是数颗野果摇摇欲坠,宿衣一瞬的失神便被重重砸到了头。
“咝。”
宿衣接住了果子,沉一声叹息,默然片刻,便躲了远些,寻了地方等候。
簌簌白花纷扰了湖水宁静,飘飘荡荡,晃悠着水露花香。
凤兮疑眸中一点幽光,缓缓吞噬了清明,人如在梦中,眼前一片晕眩,唯有紧握住手中匕首,以轻微的痛感,维持意识不灭。
半晌后,他恍惚眨了眨眼,风光入眸后一瞬忡怔,意识才算回来。
指尖一遍遍的抚过手中匕首,他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
“浮萍,你也算劳苦功高,我就算是毁了云觞,也舍不得毁你啊。”
他蹙眉想了想,将手中匕首缠了银线,一头捆在水边巨石上,扬手抛入湖中。
“国师。”
栗梨见国师大人站了起来,匆匆拍了拍衣服,小跑了过来。
“您看这里有果子,要不要吃啊?”栗梨眨了眨眼,将怀中果子高高捧起。
凤兮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清淡的笑了笑,摇了摇头,“国师不饿,栗梨自己吃吧。”
“好吧。”栗梨砸了嘴,侧眸掠了眼远处人影,开口道:“国师大人,那个哥哥找你。”
凤兮疑颔首,凝眸看了一眼,唇边笑意深了几分,言道:“去请他过来吧。”
栗梨重重点了点头,将手中果子丢在了一旁,跑过去远远便冲着宿衣招了招手。
“国师大人请你。”
宿衣眸中一抹异光,加快了脚步,走上前去。
“国师。”他抬手施了一礼,开口低唤了一声。
“可是陛下有事吩咐命你来的。”凤兮疑侧眸扶他起身,垂眸浅笑问道。
宿衣起身,顿了片刻摇了摇头,“陛下并无吩咐,是宿衣有事想要询问国师。”
“哦?”凤兮疑疑惑的开口,仔细打量了一眼眼前人,挑眉而道:“你有何事相询?”
“国师可知道“蛊”为何物?”宿衣抬眼,眸底微紧几分,开口问道。
“知道几分。”凤兮疑略一思忱,沉眸应道。
“书上说“蛊”为虫,食毒为生,依附人体,大多为专人饲养,否则极难存活。”凤兮疑眸中笑意淡薄了几分,蹙眉思索片刻,又深深打量了宿衣一眼,言道:“你如何问这些?”
宿衣默然片刻,抿唇言道:“我常年钻研医术,对毒物也有所了解,只是好奇着“蛊术”有何厉害之处,听国师所言,大约对此有所了解,不知可否教授在下一二?”
凤兮疑眸中幽光湮没,闻言一笑,点了点头道:“你若当真想学,这倒也无不可,只是我对这些也并不精通,只是微有涉略罢了。”
宿衣亦是一笑,挠了挠头,言道:“我也只是想了解一下,太深的东西,也学不会,毕竟这东西恶心有恐怖,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凤兮疑见状抿唇轻笑,负手道:“这种东西自然还是少沾染的好,我曾藏有几本关于“蛊术”的书,改日我便命人送你一观。”
宿衣拱手道谢,转身离开,只字未提云觞琴之事。
栗梨见外人走开,国师大人谈完了事情,便又跑了回来。
“国师大人要不要用膳?您已经在这里待了一天一夜了,难道不饿吗?”栗梨疑惑的睁大了眼,担忧的开口问道。
凤兮疑摆手,掠了一眼湖水,回眸言道:“不用了,我们走吧。”
栗梨点了点头,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
……
禹州勰城,一家门面破旧的赌坊,里边鱼龙混杂,叫喊声一片,二楼却清清冷冷,不闻人声。
街巷上一条人影飞掠,袖底一只袖箭射出,带着一个布包穿破窗纸,正正落在赌坊二楼之中。
“谁?”
数条影子飞出,四下寻人不见,眼见街道上只有巡回士兵接近,这些人便又退了回去。
“里边是什么?”
一人犹豫片刻,手中刀尖一挑,刺破布包,里边的东西飞起落下。
“令牌?”那人瞳孔放大,匆忙上前捡起了地上东西,“还有一张信纸。”
“这是城主不久前自隐凰城派出那队人携带的令牌,上边还有血迹。”
另外几人闻言眸中一冷,心底大惊,不久前派出的那队人不是由三公子领着去寻五公子了吗?这令牌向来不离活人之身,难不成是出了什么意外。
“快看看纸上写的什么?”一人急急喊道。
“身名不正,窃位难稳,杀人者人恒杀之。”
众人面色一白,面上一阵冷汗,不寒而栗。
这是上主的忌讳,这城主之位如何得来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是知道又能如何,成王败寇向来如此,良禽择木而栖也是常情,只要能保命,谁在乎头顶上坐着的是谁?
但没想到事情已经过去了七年,竟然又被人堂而皇之的翻出,提到明面上来,难不成这天要变?
“怎么办?报还是不报?”念字人皇皇然,六神无主。
“当然要报上去,死了这么多人,我们怎么瞒得下来?到时若被株连,岂非得不偿失。”最先开口那人沉声言道,眉宇之间尽是愁色与冷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