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陡然倾倒一座水榭亭台,禁军即刻便派人前来呈报,怀济远远瞧见即刻蹙起眉,拦了下来。
“怎么回事?”怀济眉头一皱,偷眼瞥过烛火奄奄的宫殿,心底暗暗道了一声还好及时。
这要是坏了里边的好事,扰了陛下的兴致,几颗脑袋都不够掉的。
“回公公,外边一座水榭台塌掉了。”禁军木楞的拱手,垂眸回答道。
“怎么塌了?不是年前新建的吗?”怀济闻言眉头皱的更深刻了,惑然抱怨了一句。
“也许是,没建牢靠。”禁军憋了许久,讪讪回道。
“那也不能毫无预兆的说塌就塌了。”怀济冷冷“哼”了一声,这宫里如今怕是还没哪个冲昏头脑的敢偷工减料,这亭子还真是会挑时候,上赶子的坍塌。
“您看是不是放属下进去……”禁军抬眼小声试探。
“躲远些。”话还未半,便被怀济一甩拂尘挥到了脸上,净是些不开眼的。
“今个别说是塌了亭子,就是丢了城池,也别想迈过这殿门。”想得倒好,还想进门。
怀济冷冷“哼”了一声,将人给赶了下去。
月上中天,满地华彩渐次蒙上银霜,一夜不长不短的溜走,水里新荷婉转伸展,嫩白深粉,正是花香清怜,氤氲一池雾岚。
一身艳色分桃灼,烛火燃尽,爆出几点星火金灿,扑腾两下熄灭。
姑苏亦水掌下一道蜿蜒不平的旧伤痕,隐隐作痛在心,眉心随着略略的狰狞跳动一瞬。
“多谢夫人一念之差,若是再偏几分,可就只能魂魄入梦与君同了。”他按住了胸口上的手,将她摊开的掌心卷起,合在了一手之间。
一声轻笑,低低响在微微昏暗的空间里,呼吸间暖玉生香。
“这一剑,是当真要取你性命的,拔剑是真,动容亦是真。”她阖眸,眼前能忆起当年种种,果真没能杀成他,她便挣不开了此劫,兜兜转转依旧不出所料的栽在了这里。
“哦?朕还当你落荒而逃,走的那般匆匆,连话都不肯听完。”他戏谑垂眸浅笑,这一剑哪怕是穿心之时,他也从未怕过。
她若能决然运剑,他便敢以命做赌,果然一切都不曾辜负,只是可惜她跑的太快,未及听他将话说完。
将被他握在掌心的手一错,十指相交,她倾身压下,垂眸睥睨俯视于他,漫然抿笑。
“你想说什么?”
她当时一心离去,不敢多留,生怕一失足成千古恨,生出更多牵绕,方才不愿听他说完,如今既已解不开这双丝网,再说多少也都没所谓。
“忘了。”
叶宸枫暗中伸手拉了一把,将她圈在一侧,敛眸笑了笑,随意回答道。
“何必在意那些,反正都已经如此了,还能如何。”他含笑避而不谈,抬手遮了遮眼。
那日说起来倒还真是刻骨铭心,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毫无防备的那般狼狈,她不顾而去,数次踢开他的伸出的手时,当真是让人挫败恼火的。
姑苏亦水不语,回眸望不见他遮掩住的神色,忽而蓦然笑了。
“也不知到底是我怕了你,还是你怕了我。”她并非不知当日何等绝情,可说到底还是有情可绝,否则手中剑又何必动摇。
他与她相识虽久,相伴却寥寥无几,不知是谁降了谁?
叶宸枫闻言微微一叹,垂眸看了她良久,方才缓缓开口。
“你若杀不死我,这笔账总要有还回来的时候,这便是当日未尽之言。”
“当日未及出口,今日万事皆了。”既然都已经做完了,他本不欲再言,奈何她苦苦相问。
倾身凑近,他再次进取逼紧,掌心贴在她身上带着几分炙热,低笑落入她的耳中,鬓边厮磨。
巫山云雨,磋磨得几分奢靡沉醉,又是羞花榭月,风光旖旎无限。
直至天色大白,她沉沉睡去身侧,方才静谧了一室暗香。
他起身更衣,静默离开宫殿,迎上门外一袭侧侧的风。
“陛下。”怀济一见忙不迭的行了上来,笑容满面,接过宫人奉上的披风递了上去。
“陛下这几日不上早朝,时候还长着的,怎么就出来了。”怀济后退到一旁,眼睛眯了眯笑道。
“时候还长,也不只是这几日长,朕不出来,那些个别有用心的,可就要掀翻了天了。”叶宸枫身披玄赤,上印金鳞九龙,随意摆手命众人退下,只带了怀济一人离去。
“陛下,昨夜禁军报过来,说是湖上一处亭子塌了,已经命人围了起来,以免有人触碰。”怀济凑近低语,呈报上昨夜之事,眸中精光一闪。
此事他都能看出几分非比寻常来,陛下定然也能看出其中蹊跷,怕不是有人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要打搅昨夜好事,但若仔细想来,却又太过破绽百出。
“连一夜都等不了,看来此人很是迫不及待,便先去看一眼。”叶宸枫闻言眸中冷锋盛了几分,转了脚步,移驾现场水边。
怀济紧随其后,不多时就来到了地方。
几名看守着的禁军远远行礼,退到一旁让开路来。
叶宸枫极目望去,那水亭碎石已经沉入了湖中深处,只剩下了两侧飞架而起的断桥残骸,空荡荡的仿佛随时会承不住裂开。
“倒是好功夫。”蓦然望去片刻,他一声冷讽,不屑嘲道。
“陛下,这果真是刻意为之?”怀济心中隐有揣测,却不敢肯定下论断,如今闻言忍不住再问出心中犹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