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兮疑随竞衣来到殿门外的时候,四里静寂,他脚步只微怔一瞬,便醒悟了过来,侧眸掠了身后禾衣一眼。
他道:“陛下在里边?”
禾衣冷笑,眼底一抹幽光宛若冷星,她道:“国师不出弼西宫而知天下事,自去掐算啊,何须明知故问的装糊涂?”
她性子谨慎机敏,向来沉默少言,低调做事,可如今已是风雨飘摇,容不得任何人后退半步,该崭露锋芒的时候,她亦能化作最坚韧的利剑,为陛下为承国,披荆斩棘。
“何须动怒,陛下有召,为人臣子者,弼西宫上下仍凭驱驰。”凤兮疑略一摇头,眼底笑意缥缈了几分,一声似有若无的喟叹。
他要对付的并不是师兄身边这些忠心耿耿的手下,不想这些人竟各个将他视为了洪水猛兽,承国想要安稳,想要开疆拓土,离不开众人的相互扶持,方才能团结一心,众志成城,拖累承国内斗怠外,并非是他所愿看到的。
禾衣没有说话,只挥袖转身,松柏般守在了一边,手中扶剑。
怀济匆匆拂净了一身烟火气,遥遥的疾步走来,一张脸皱成风中枯菊,叹息连连。
谁也未曾想到,归来竟是这样一副场景,这世上能够劝止的了陛下的人,都已经两只脚踏进了黄泉,忘川水中,奈何桥头,半碗清汤都入了轮回道,竟无一人,能与陛下分担诉说一二。
“国师既到了,便也进去见一见,总要得出一个结果,无论是生是死,活着得人总也还要抬头往前看。”怀济只死马当作活马医,陛下不肯松口,谁也不敢多说一句,只是这总归就是两个结果,难逃其一。
若说是活人,那也不会说话,不能动作,没有呼吸,这难道还不够清楚?大逆不道一句,这当真已经是……死人一个了。
可陛下不信,旁人之言听若未听,那汤碗照旧一碗滚烫的端进去,简直是荒唐,难不成都喂给一具尸体了?
心有难言,说多必失,他不再多说什么,只向内通禀了一声,没得到赶人的话,便将殿门再次打开。
殿门口宿衣颜色霎白,魂不守舍的站着,只向后躲开一步,让出大门。
凤兮疑举步路过他身侧,短暂停留,垂首抬眼。
“里边可是有人重伤?”他张口问道,眼底光芒沉入万丈深渊。
宿衣怔了片刻,方才醒悟是在同他讲话,便蹙眉叹息连连。
惊魂未定的想起里边情形,带着几分慌乱的言道:“是。”
“不知是生是死?或者命在垂危?”凤兮疑神色一凝,引诱他接着向下说下去。
宿衣沉重的摇了摇头,只缄口不言,片刻后再退后一步,让开殿门。
“国师且请吧。”
他立场自然坚决,能追随陛下身侧受命,自不会木讷无脑,胸无半点城府,若一句话便被人轻易的套入陷阱中去,那才是真正的笑话。
凤兮疑略一颔首,不再近前多言,迈步踏入了紫宸殿内。
“陛下。”
他蹙眉,望着里边的背影,不确定施了一礼。
无人理会,他便多俯身一会儿,长久过去后,察觉面前背影当真是是心神不在,他自起了深,上前了两步。
隔了龙榻不过数步的距离,他已然看清了里边之人是谁,心底自是欣喜若狂,面上却要克制表情,隐忍不发。
他缓和了心底情绪,不想华国太女竟还当真成事了,一时大出所料,他再次开口:“陛下,臣已至。”
叶宸枫这才方听到了他的话,却也并未回头给之一眼。
“她死了吗?”
再次出言,他已然平静许多,甚至是毫无波澜的问着。
凤兮疑面色凝起,面色沉痛的扫过榻上任,伸手放在她的鼻息上探过,一把跪在了地上,悲叹一声。
“皇后,薨了!”
“陛下节哀,保重龙体为要。”
他两句话并不如何铿锵有力,落地却如平地一声惊雷,振聋发聩的只喊醒了一室屏声静气的宫人。
众人纷纷拜倒,四里响起哭声一片,祭慰死者。
殿外不明所以众人,见里边已经结束一切,四里响起哭声一片,只当做已经盖棺定论,轰然全部跪倒了下来。
“陛下节哀!”
叶宸枫无动于衷,已然忘记了脚边还有人跪着,只伸手放下纱幔,被哭声惊扰,听得皱起了眉。
他起身面对众人,“起来。”
并不如何凛冽的二字,若带着不容置喙的力度,让人不敢触其锋芒。
顷刻间哭嚷声一滞,顷刻间便换了一番天地,从哄闹到死寂,人人面面相觑的交换目光,顿时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叶宸枫直走出里间,直面了殿门外众人,亦未遮掩身后宫人窥探目光。
“太乱了,领他们下去。”
他目光落在了怀济身上,挥袖如白云般来去自如,除却眼底泛起的几丝血红,他看上去与平时无差,谁也不会认为此刻的他是不清醒的。
略一凝滞,怀济将众人一圈掠入眼底,指尖微动,依言一丝不苟的执行了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