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皇宫之中,该如何走她并不清楚,但她这么大的地方,想要藏人可就是再方便不过了。
她挑着人迹罕至的路走,不料竟来到了一片御湖之旁,这里想必是淹死过不少亡魂,所以才会如此的冷清。
无端生出几分阴恻恻之感,她皱起了眉,下一秒却暗道不好,竟然有人接近。
悄然躲在了山石后边,她眼见着自不远的宫殿中,有数名大力内监,拖着几具尸体,虽避人却毫无遮掩的走近了湖边来。
被拖着的尸体一身红衣宽袍,发簪金冠,腰缠玉带,一张面具坠地,露出一张尚且清俊的容颜。
她心中存疑,却听得那几名内监口中说着太后什么的,但离得太远,听不真切。
待他们抛完尸体,人走远之后,她动作利落的从山石后走出,从一旁将还未沉下的尸体脱了上来。
她讶异于这些人的粗心大意,也不管是不是成了就扬长而去,是做的太多熟练了,还是艺高人胆大,无所顾忌。
三两下除去此人身上衣物,她捡起那张被遗落的面具,戴在脸上,重新将尸体推了下去。
身上衣物从死人身上扒下,还是湿着贴在身上,让她免不得一阵异样寒战,只庆幸好在已是夏日,等不了多久就能干。
差不多等了两刻钟,身上衣服干透了,她悄然接近那几名抬尸内监出来的宫殿。
此刻身后已然有了一阵的喧嚣之声,想必是发现了下房中的人不见了,正在急迫的四处搜寻。
她戴着面具,所有神情都掩在下边,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等着禁军人马匆匆扶剑有过。
想必是因为身后这座宫殿的原因,她如此装扮,还戴着面具,这些人竟然也只是一眼扫过,习以为常般的视而不见,任由她转身有了进去。
皇宫中竟然有地方能够任由男子随意进出,这已经是不可思议,她少不得暗中揣测主人的身份。
然而进入这里不过是为了避一避风头,无奈之举,她想要的是离开这里,而不是陪这些人躲游戏。
心底念头放定,她正想着去无人之处躲上一会儿,等到天黑再伺机离开,不料身后却突然传来了声音。
“哀家方才不是命所有人都滚下去了吗?你怎么还在?”一道清叱传来,带着冷冷的嘲讽,与无端的空洞。
微生羽一怔之下,便知道这里是这座宫殿的主人了,既是太后的身份,无怪于能够肆意妄为,不掩耳目。
心念转眼掠过,她想着既然是“所有人”,她又戴着面具,便没有顾忌的回了头。
“太后金安。”
她不疾不徐的应对,只回眸坦然而道,轻袍缓带随着清风迤逦。
“你……”
素泠玉一怔之间竟失了言,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国公府之时,那一眼相对后,从来便落成了心底的一片绯红,无以言表又舍生忘死。
“怎么会有这样像的一双眼。”
她喃喃自问,只想着这些宫人果真是煞费了苦心,只可惜就算是逼着所有的乐师都扮上这样的着装,终究还是一片虚妄,一叶障目的假象。
责骂的话没有对着这样一双眼说出口,她有些冷的笑了,里边带着深深的嘲讽,对自己亦对旁人。
“你知不知道,从前也有一个人跟你一样像她,特别是这样的一双眼,永远的潋滟却总是无情,是不是下边的公公门告诉你的这件事。”素泠玉蓦然凝眸,挑起发红的眼尾,切齿而平缓的说道:“那个人叫做止落,可惜他再像也永远成不了她,因为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个人是个女人。”
她倏而大笑不止,毫不在意形容,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所以你们这些人都是男的,怎么能像她呢?再像也永远不会是呐。”
素泠玉向前逼紧了几步,不断的提醒自己,一笔一划的刻在心上,直要将自己都粉碎了。
可再一次抬头对视,这双眼竟还是这样的相似,荒谬的不可思议。
她的笑声逐渐消失,一双眼也越来越沉,最后空荡荡的僵立在原地不能前进分毫。
微生羽只觉眼前的一切都摸不着头脑,这个人一转眼又哭又笑,她甚至想打晕她转身走了,可却在听到了止落这个名字的时候停住了要迈出的脚步。
止落?赵止落?这是可是同一人?
她犹豫了片刻,选择了接着留下来,这个名字到底是谁的,这个人又在哪里,与微生羽是何关系,她确实想知道这些,因为这样她才能知道微生羽是谁,与她又是否有关系。
为什么这么像?
素泠玉忍不住咬紧了牙关,这一张面具戴上去,果然能够这样的相似,这一双的目光与神情,竟都与记忆中的所差无几。
既然如此,那就以假乱真,骗一骗自己又如何?只要看着这双眼能够给她面对生死的勇气,一切就足够了。
“敌人是不是就快打进来了?”她哂笑,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前的眼睛,平静无波的开口。
“大约快了。”微生羽想了想,长袖随风,如实回答了她的问题。
“你陪哀家去城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