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凰城中,姑苏含烟困坐高阁,带着焦躁的心,俯瞰脚下万民。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这并不是她要的结果,这里没有了她要追逐战胜的目标,可这位置又束缚了她行动的自由,久等不到姑苏应锦的回复,她直欲奔过去杀到门前。
十安陪着她在台上来去,一颗心也逐渐不平静,日子太过安逸的让人担忧,仿佛有什么蓄谋已久的苗头,要破土而生。
“你说姑苏应锦这只老狐狸会不会同意我们的提议?本座可是诚心诚意的要和他合作,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姑苏含烟百无聊赖的拔出发上银簪,迎着光摇动流苏,无邪一笑,秋波婉转。
“若他不识抬举,城主倒不如换个目标,漠国与大隋皆是野心勃勃,蠢蠢欲动,与其还要同姑苏应锦化干戈为玉帛,倒不如直接联外求盟。”十安“刷”一声收了擦的雪亮的剑,眉眼高低处有霜雪轻拢。
“只要城主一声令下,属下定然打头阵!”
姑苏含烟一怀秋波递给了个木头,忍不住轻“哼”了一声,“煞风景!”
甩了袖子,百褶裙转过一圈,她一手搭在椅子上,“本座偏不,与那些个凡夫俗子联手有什么意思!你去收拾行程,明日我们就登门拜访,他姑苏应锦敢不同意!”
“隐凰城呢?”十安并不觉得此言唐突不妥,只是顺着问了一句。
“管它做什么,现在还不够安静吗?若能出些什么大乱子,本座也是求之不得。”姑苏含烟秀眉一弯,眯了眯眼,有意无意的瞥了他一下。
十安垂眸思忱,一拳砸掌,“属下这就准备下去,只要悄无声息的离开,就算是旁人有意见,也寻不到人!”
他想着眼底亮起一抹锐光,想要离开隐凰城不难,但这里有处理不完的琐事,一旦被缠住,那可就难以脱身了!
姑苏含烟目送他顾自沉浸在思索中,不知不觉的走远。
她朱唇一勾,贝齿糯白,有意思!
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人,对她有些莫名的吸引,只要接触后,就像染了毒瘾一般,不可自拔!
想到即将离开这座囚牢,她不由得惬意揽镜,姣花照水的一张脸,漫不经心的点了鲜艳的花钿。
姑苏子复,姑苏应锦,姑苏亦水,讨厌,这麻烦先从谁找起的好?
托腮幽幽然一叹,她万分忧愁的剥落案头娇红花瓣。
……
远赴承国的姑苏子复隔着千里风沙凝了凝眉,马背上扬鞭,纵马平川,一跃便是丈远,行来如风。
他并未忘记姑苏含烟还在惦记着穆国的答复,只是未曾放在心上,能不能成事,仅靠他一人之言,也并没有多少分量可言。
几日间行遍承国南北,他当先便去了华国前线,果然,承国确实莫名停止了攻掠的脚步,可大军依旧是陈兵边关,并没有班师回朝的打算。
无论是从哪里看,此事都透露着古怪,他亦是对于此事一头雾水,存了许多的疑问,想要深入阳城打探清楚。
乘着暖风下马,他低调的混入进城的人群中,寻了处隐蔽的宅子安置。
此次行事非比寻常,他的身边已有姑苏应锦的人形影不离,有些事要做起来,就不那么方便了。
他虽然同意了“少主之位”的提议,但这并不代表,就能够尽然相信姑苏应锦的人,只怕此行这些人的目的监视大过保护。
他并不避讳这些人的监看,任由着他们跟到宅子外,只是禁止了这些人入内贴身护卫。
他的身边并不缺可用之人,姑苏应锦给的人,他既不能全然相信,也未必能够任意指挥得动,倒不如安置的远远的,两不相扰。
安置了行李后,他取出了被一块黑布包裹着的湛血剑,指尖温凉的划过剑鞘,隐约还能感受得到上边饮血无数戾气。
姑苏含烟驾驭不了这把剑,他也没能用的得心应手,而且这东西煞气太重,又有盛名在外,只怕随身携带,反倒还会暴露身份。
神兵利器虽千载难逢,但可惜,如今落在他手中,也只能成为了麻烦。
一抹喟叹,他扬手高高的挂了起来,指尖掠过腰间玉骨折扇,一抖之间红鲤踊跃,正衬了眼见一点泪痣。
果然,兵器还是要顺手的好。
悠悠然一步迈出,他身沐长风,飘然离开了房中。
若要打探当下最火热的消息,可还是茶馆酒肆消息灵通。
一角碎银换了两壶烈酒,一桌子的小菜,他只挑了个地势偏僻却来往熙攘的馆子,在一片嘈杂攀谈的环境中,一待便是两个时辰。
这地方不惹人注目,迎来送往的客人又不断,他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都能听个大概,虽然不一定都是实情,却也有那三分的真有迹可循。
意兴阑珊,他将城东李小姐丢了个镯子这件事,听了七八种猜想后,终于忍不住丢下了杯子。
只是方才要走,却见楼下拐角巷子里,有一名瘸脚的说书先生,接了一位看不清面目的人,递过来的沉甸甸的钱囊,继而点头哈腰的摸进了这馆子的后门。
略一蹙眉,他动作一顿,微微一挑唇笑,将手中酒壶塞给眼明手快要来收拾摊子的跑堂小二。
“添满回来。”
随手塞了一串铜板,他倾耳聆听底下动静,目光始终不离那已经开张了的说书先生。
说的是自古英雄爱美人,红颜祸水最误国,铁骨铮铮的汉子,也抵不过纤纤玉指一点酥唇,百炼钢也化为绕指柔。
说的是承国旧历,几分真假难断,只道妖妃专宠,跋扈狠毒,后宫中铲除异己,硬生生吊死了数百貌美宫人,百丈深井白骨森森,入夜尽是冤魂积怨不散。
又道天子多情,英雄气短,任由着妇人干政,六月天里乌云蔽日,天降惩罚,一场大雪断了百姓活路。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十里长街尽是一寸鲜血一寸白……
这引经据典似是当朝先帝,又似是前朝卫氏,可细究却又似是而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