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一阵凄厉高喝,众人一阵骚乱,一阵黑烟随风蔓延,呛得人直欲流泪。
众人打水不及,那官仓就已经烧的常人走不跟前了。
一番折腾,众人面如菜色的对着眼前残垣跺脚,各自眼底尽有绝望之色,上半夜已经出了那么大的事,现在再去禀报太女,那明显就是触其霉头,不需要想也知道定没好果子吃。
一番推脱之下,最后消息报给花栖沅的时候,已经是夜色末尾,月色消弭在云雾深处。
禾衣与竞衣月下相顾无言许久,熊熊烈火转眼吞噬,暖光下二人神色忽明忽暗,有片刻的恍惚。
终究是一抔灰烬掩风流,此后尘归尘土归土。
摸了摸怀中骨灰盒,二人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姑苏亦水打发了众人离去,一人独坐大帐,片刻之间想了许多。
透过灯火,仍能看到怀济守在帐外的身影,她心底一沉,长睫微敛,亦有片刻的焦虑灼心。
叶宸枫,你若是再不醒,只怕活着的人就要先行一步了。
她闭眼一瞬,熄灭了外间灯火,转身离开了座位,入了屏风后。
时已三更,夜色正是浓稠,微弱的一盏挂灯下,他仍然无知无觉的躺着,不闻身外之事。
姑苏亦水略一沉眸,不死心的又紧盯了他许久,最终只是一声短叹,走了出去。
她软榻上闭眼,一颗心已然沉入了谷底,或许是真的无计可施了,若是再这样继续下去,不知药石淌水,又能吊他几日命在?
到今日,整整的四天,平日里怀济不时絮絮叨叨的叹息声,她不是未曾听到,亦不是当真坐怀不乱,只是不能乱而已,身侧众敌环伺虎视眈眈,她若是乱了阵脚,又如何稳住军心。
月光漫过树梢,怀济见大帐内再无动静,灯火已熄灭,便步履沉重的走了开了。
随着几声飘远的脚步声,营帐内室挂在榻上的灯火一颤,千钧一发间忽而倒了下去,直坠往床前。
一毫的距离,忽而有玄金二光一显,烛火堪堪扑灭,如同撞到了实处一般,反弹到了地上。
……
后半夜的华国中,众人却是夜不能寐,被日夜里两场战争打的垂头丧气,精神萎靡。
漠国营地中,众人更是焦头烂额,急得没头苍蝇一般乱撞。
行军作战,粮草就是命脉啊,如今失去了这些辎重,那身后这十数万大军吃什么?食不饱寝不安,又那什么与华国斗,与承国一决高下!
寒歌陌神色倒是还算平静,只是垂眸看着手底下众人争辩不断,一言不发的高座主位,不明态度不置可否。
“陛下,没有了粮草,这仗还要怎么打?”
“华国本就对我们戒备提防,如今倒好,正给了他们趁火打劫的机会!”
“要末将说,那花栖沅就是不安好心,今日之事,说不得就是他们串通承国故意施为,为的就是险我们于危难。”
众将官众说纷纭,唯有戚名立在一侧,始终未曾出声。
寒歌陌听遍众人争执吵闹,不过微扯唇角,眼底似有若无的一抹冷笑,“照诸位看,就是那花栖沅心存不轨,有意落井下石?”
“陛下,此事还有待决断。”见众人忽而缄口不言,戚名此刻方才上前开口。
他眼底有明光一抹闪过,华国此战的伤亡亦不作假,照理说花栖沅不会是这样玉石俱焚的个性。
寒歌陌揣摩掌心佩玉,眼底有幽光没入黑暗,他一抹轻“嗤”,“哦?”
“既然如此,那就等等,看看明日花栖沅又能给出什么交代,事情终归有轻重缓急之分,如今华国最大的敌人是谁,相信她的心中也是一清二楚,定不会在这时候做出些不合适的事情。”
他眼底一抹冷谯,扫过众人,摆手挥退。
众将环视一眼,见他并没有立时向花栖沅兴师问罪的意思,便识趣的默不作声退了下去。
出了大帐,却又是三三两两的讨论个不休,今夜注定是不眠之夜。
“承国那群狼崽子们,怎么不烧华国的粮草,偏挑着我们来!这是蓄意报复?”
“这里是华国的地方,花栖沅还不早将粮草狡兔三窟藏的严严实实!”
“要我说,那承国是知道华国不好下手,这才狡诈的冲着我们漠国来了。”
“狡兔三窟,呵,若是要藏粮草,那首要还是官仓,就算是华国的人再狡诈,也不可能将官仓都搬空了去!怎么说也会留个十之三四。”
……
一行人声音不加掩饰的乘风飘散,一旁枝桠上的夜枭都被吵飞两三只。
一双明亮如星的眼睛自树叶缝隙里露出,狡黠光芒一动,眼珠乱转。
官仓?
姑苏含烟眯着眼想了一刻,伸手拍了拍一旁睡得怔忡的十安。
“明月当头照,睡什么懒觉,瞧这夜色撩人的,不干点惊心动魄的大事,怎么对得起咱们千里迢迢的奔波!”
十安目光定了片刻,神色转了一圈,眼底睡意不过瞬间,便被夜风吹散了个干净。
“城主看上了华国的粮仓?”他略一蹙眉,开口问了一句。
姑苏含烟秀眉一弯,略一思忱,扬起了唇角,俏丽如风中绽放的蔷薇,“承国那帮乌合之众,出动了那么多人,才毁了漠国的粮草。”
“如今你我二人,单枪匹马的挑了花栖沅的官仓,这岂不是稳稳占据上风,力压他们一头?”
十安一怔,而后思索着点了点头,“是比承国那些乌合之众更惊心动魄,只是……”
毁了花栖沅的官仓,对他们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城主这是要反过来帮着承国行事?”他紧凝了眉心,脱口而问。
姑苏含烟闻言高深莫测的抬眼笑了笑,晒着月光坐在枝头翘了翘小巧金莲,缓缓的勾了勾唇。
“那日与绝门的劳什子长老一战,是本座欠了五哥一个情面,她既然几次三番照面都没有发难,今日本座便帮承国一次,更何况,如今华国居了上风,本座这样一来,让它与漠国势均力敌,也省的寒歌陌千算万算,岂不是祸不单行,成人之美?”
她足尖一点,乘着风声而去,清脆悦耳的一声笑,毫不在意惊动了底下的人,飞身便入了夜色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