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杂志社一如既往的人来人往,环境嘈杂。这边的人匆匆忙忙携带着一沓文件紧赶慢赶的往别出去,那边的又从反方向挎着包和相机快步往位子上走。
人声鼎沸,激烈的讨论声,纸页快速翻动的声音,甚至远处前辈对后辈的责备都纷纷灌入耳中。
以致于这样的混杂成了一种独特而刺耳的背景音,所有人也都不必为了让自己显得低调而压低声音——因为根本没有人能听得清三米以外的人在说些什么。久入鲍鱼之肆,当习惯成自然以后,这种程度的喧闹也不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就在这样的地方,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青年男性站在一个空荡荡的座位前,左顾右盼,贼头贼脑的四处张望。
他在找人。围绕着这一片办公区,他已经晃悠了有一会儿。
而正当他相当紧张的左顾右盼之际,一只手从后头悄不做声的摸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朋友,照片上这个人……”梁安指了指自己的手上,话说一半,一副要往下继续说但就这么停在半道上的态势。
青年一转头,本来就又忙碌又紧张,被人干扰了自然是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礼节性往回瞟了一眼,旋即惊讶道:“……是我,怎么了?”
梁安状似了然,露出了一个自认为极其标准的笑容:“那么麻烦借一步说话,找一个安静点的地方。”
青年名叫李游,是杂志社的一名新人。而调查显示,他是姚胜海在杂志社的工作里重要的一个伙伴——不是因为他多么优秀,而是因为这位新人菜鸟恰好有点内部的亲戚关系,这才得以让资历极其深厚的姚记者亲自指导。
据说,他大部分的时间都跟从着这位四处奔波寻找新闻的老资历记者,已经有半个多月了。
毫无疑问,寻找他这是梁安自己给自己单独安排的工作。但同样毫无疑问的是,他对自己的决策稍稍有点后悔。
让一个脸盲找一个仅有证件照的陌生人无疑是不明智的,而让一个脸盲单独找这样一个人更是天理难容,相当伤脑筋的一件事。
可偏偏梁某人早先就出于面子和威信的考虑,隐瞒了这个很容易在平常被处心积虑的跨越的事实。但现在的情况,他也不是不可以像这样通过模棱两可的话术达成目的。
只是刚才询问一名不过五米开外的中年人时稍稍出了些纰漏。毕竟距离目标人物实在太近,也在得到询问结果以外引起了那么一丁点的怀疑——但记者的怀疑可不是一般的怀疑,梁安总觉得自己现在隐隐约约还能感受到背后的视线,虽然也知道这应该只是错觉。
所以说,来到这种地方对他而言也是头疼的要素之一。
但现在的情况相对而言还是要好上一些,毕竟现在他所面对的不是一个老奸巨猾的狡诈狐狸,而是一个问一句就能答一句,还没养成满腹心机的记者新人。
“姚老师叫我非工作时间不能打电话给他,不要影响他的个人生活,所以只能发短信。下午他说有别的事就先走了,然后我昨天开始就一直没联系上他的人。”李游愁眉苦脸,“我刚刚卡着工作时间开始的打电话也没人接,我就想到这里来看看。可他之前也说过要过来找他得先跟他请示,我只敢小心一点过来看看,找得到就回去再等消息。”
看来那位差点丧命的姚大记者,给人当师傅的规矩还挺多。
而这位李游小同志,显然还对那些事毫不知情。保密工作做的还算不错,有些这一点上面会不会出问题的梁安倒是就此放下了心。
“听你的意思,你平时也和姚记者走的很近?除了工作方面他帮你看看文件之类的交流,你还跟着他做些别的什么工作吗?”梁安看这位小李确实敞开了心扉,就知道这一定是个从小牢记“听警察叔叔的话配合警察叔叔工作”而没什么别的心机的小青年,倒也乐得不用麻烦套话或者泄露信息。
实诚的小伙于是一如既往的毫不隐瞒,大吐苦水:
“姚老师业务能力是真的厉害,但我说句实话……人也特别讲究。虽然吧,大家都觉得麻烦前辈带着工作实在辛苦,帮帮忙端端茶倒水也没什么,我其实原本也是这样想。但是姚老师比较特别,倒不是喜欢喝什么山珍海味级别的茶水,只是怕烫又忌喝凉水,比例讲究的很。每次拿了保温杯替他装水,我都以为自己回了高中的实验课堂,恨不得拿个烧杯来比对出冷热的比例来!哦对了,姚老师抽屉里还真有个量器,正正好一百毫升,但不是为了温度,而是为了咖啡的口感……我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