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退了学。
现在家里床上躺着等于残废的人,是她爸爸,如果她选择继续完成学业,那就等于把父母弃之不顾,王月桂一个人在家又要干活又要照顾陈生,那得多累,万一……王月桂也因此劳累过度,出事了呢?
真要那样,陈兰花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她会永远生活在愧疚的阴影之下。
“现在哪有钱,能省一点就是一点。”擦好药酒,王月桂慢慢翻了个身,缓过那口气了才说道。
陈兰花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
陈生没了一条腿,又不能适应拄拐杖的生活,每天脾气都特别暴躁,稍微有点就骂人,精神也不好,总是喊疼,很多时候神志都不清醒。陈兰花每天就帮他擦身体,喂饭,有时候他还能清醒着说两句话,很多时候就是张着嘴流口水,呜呜的喊着什么,眼睛瞪得老大,血红血红的。
陈老头作妖的本事日益壮大,一天到晚骂人,逮到什么骂什么,看什么都不顺眼,似乎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人不是他儿子一样,说话非常难听。
“哎呦,死咯死咯,没用了,吃白饭了,不如死在外头,”王月桂起早贪黑干活,中午饭都是陈兰花做好了送到地里去的,陈老头逮不到人数落,就挥着一根细竹竿打那些鸡鸭,恨不得打死一只让他煲了吃,一边打嘴里还不忘骂,“吃吃吃,成天就知道吃,我都没有吃,怎么就能轮到你们了!”
陈家这个情况,饭桌更难见到肉腥,鸡鸭也舍不得宰杀,就算宰了也是专门炖给陈生补身体的,一只鸡分好几顿吃,有时候陈兰花也会捡几块鸡肉放进给王月桂装饭的铝盒子里,至于陈老头,她就不管了。
地里的活陈兰花也会帮着干,通常都是上午她忙完家务了,又把鸡鸭和猪喂了,饭煮上了,又伺候陈生吃完了才会带着装好的水和午饭去地里给王月桂,再帮着干几个小时,下午再回来。
陈生那离不开人,她不能出去太久。
这样下来,就没人顾得上陈老头了,他自己有手有脚也能自己做饭吃,就是懒,不愿意动,要别人伺候他。
陈兰花可不是王月桂,她对陈老头没有什么亲情可言,更谈不上别的,早上能煮好一锅米粥已经不错了。
陈老头不知足,白天趁陈兰花母女不在家,就偷吃陈兰花给陈生炖的鸡肉,一个人就吃掉半只鸡,还都是捡肉最多的吃,吃完两嘴一抹,就溜达着到村里找人聊天,晚饭的时候才会回来,如果陈兰花没在天黑之前做好饭,他就又会骂人。
家里因为种种事情借了别人那么多钱,要债的电话跟催命一样,退学之后,陈兰花都不敢打开自己的手机,怕看到大学里的同学发的动态,怕自己会羡慕她们,然后后悔做出的退学决定,再怨恨这个无能为力的家。
这段时间,陈兰花把自己关闭起来,拒绝一切外界的信息,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来麻痹自己,双手一天比一天粗糙,晒得一天比一天黑,积攒的情绪也一天比一天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