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襄还在琉璃镜中徒劳奔跑,一进过一进,一弯过一弯,好似没有尽头。
自她走后,北营却是有了不小的变化。
并非因为兵士中走了几个押解的,也不是因为督军到来,而是天牢里传出不好的消息,一直沉沦隐忍的司徒瑾,彻底爆发了。
樊襄走后第二天,京都的人来了。他们先是秘密见了督军,之后几个人凑在小营帐里窃窃私语个没完。
樊洁记挂着通缉犯的妹妹,担心是之前在这的事情泄露了出去,所以有意无意的靠近军帐。不是送茶点,就是送水果。
每次进去,众人议论声就停了,一个个都看着她,一副有几分喟然的样子。
虽然还是没弄明白到底出了何事,可眼见众人这个反应,樊洁心里多少有了些数。
若是因为襄儿,他们就算将她就地正法,锯了人头回来邀功领赏,也不会显露出那副表情。毕竟,那丫头现在是两国通缉的要犯,没人会去同情她。
不方便让樊洁知道,又有几分理亏、叹惋,那只有一个可能,老爷子出事了。
看他们踌躇成这副模样,定然不是小事。
樊洁惶惶撞撞的,一上午不是打翻了盐,就是碰倒了醋,造的灶房里一片狼藉。最后,她干脆坐在火堆旁哭了一场,这才算是把小王爷受伤以来所有的委屈不平惊慌恐惧统统发泄一遍。
也就是半柱香的功夫,小王妃整理了一下仪容,缓缓站起身。
她抹掉了冲上烟灰的泪痕,揭开蒸汽升隆的盖子,从笼屉里挑了几个形状最圆最好看的馒头,盛了一小盘菜放在一边。
正准备把大锅里的菜倒进盆子,送到外面,几个兵士突然走进来。
“早就闻见香味儿了,小王妃辛苦。”
“剩下的我们来就行。”
“对对对,我们来我们来。”
无事献殷勤,樊洁叹了口气,拿着之前准备好的饭餐,先出去了。
司徒瑾依旧窝在行军床的帐幕里,好像那里最安全,能躲避世间一切烦恼忧愁。
樊洁在门外深吸了口气,堆起一脸笑容,进门唤道:“王爷吃饭吧,今儿可是放了你最爱的鹿肉。督军来了,咱们这供应也比以前强了不少。”
司徒瑾默默地不说话,从床边滑下,移到桌旁。
屋子局促,从床到桌,也就是一步。
樊洁知道,他之所以什么都不追究不问,甚至连进京为父亲申辩一句都不敢,就是怕这个时候再给刑官添口实,惩治父亲一个治家不严。
他对于贺兰帝还是信任的,等到一切水落石出,定会给司徒家一个说法。
他等。
实实在在的抱残守缺的等。
骄傲的犹如烈夏骄阳,司徒瑾隐忍一切,在北营当了个冰人,就为了给家人留一份安稳。
樊洁不敢想了,她吞了几口饭,压了压嗓子里翻腾的酸楚。
“怎么了?”最近话很少的司徒瑾突然问道。
还沉静在自己思绪里的樊洁被惊了一跳,顿时呛住了。
“喝点汤,你怎么魂不守舍的?”司徒瑾赶紧从大碗里盛了些热汤,吹了吹,递给妻子。
樊洁咳的瞬间红了眼眶,她尴尬掩饰着,轻声问道:“有么?担心襄儿吧,一天多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司徒瑾道:“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了,她跟着徭役们去干粗活,身边还有瀛弟,应该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