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放了假的圣武殿大殿里,当朝圣上正和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小先锋将军打的满地打滚,场面姹紫嫣红,比外面的烟花还好看。
同时,热闹异常的正常人间,此刻也在正常的过节。
由于兽乱频发,街上伤残流浪乞讨人士多了很多,借着过年,不少无家可归的人聚在一处,吃着官署发放的救济,窝棚虽然简陋,但到底在这寒冬里有个避风的地方。
街上本来就挤,再匀出地方设置避难窝棚,连累着旁边的小豆腐铺子被遮掉了一半门头。
老板娘是个脸上有疤的俊俏姑娘,这两个特质并不矛盾,俊俏是真的俊俏,有疤也是真的有疤,在一张脸上互不妨碍,很是神奇。
这女子也不谦虚,直接在高高挑起的招子上写着“豆腐西施”四个大字,对每个来买豆腐的人都眉飞色舞的。
没有窝棚之前,她那铺子跟前,常有流连忘返的男人,流着哈喇子盯着她扭来扭去的小蛮腰。
要不是家里母老虎来掐着耳朵拎回去,这些人能看上一天。
渐渐坊间有传闻,说是这豆腐西施原本是个窑姐,因为好看自傲惹怒了姐妹,所以才被毁了容,老鸨子自然是把一无是处的她赶了出来,幸亏有个念旧情的书生垫了点钱,给她开了这间铺面,要不然,她早就横死街头或者喂了灵兽了。
这个说法编排的一看就是出自女人们的口舌,从出身到人品败的一无是处,唯一的亮点就是个白面善良还没有所图的柳下惠式的书生。这个身份,女人们带入的是各自的老公,但实际上,也确实有这么个人。
说起来可能有点戏剧性,这个人其实就是樊家的樊继道,如今破败的出出进进都好似个普通书生。
老书生。
除夕之夜,樊家如今也不剩几个人了,樊继道祭拜了父母、兄长之后,独自一人从家里出来,溜达到豆腐西施的店铺。
今天店里并没有做生意,对比外面的热闹,店里冷清的可怜,樊继道自己挪了把椅子坐下,抖了抖身上的雪轻声问道:“小娘子总不开业,在这么熬下去,新年吃什么啊。”
豆腐西施见是他来了,脸上却是少有的冷漠:“这就不烦劳您操心了,我既然能在这呆住,就有办法呆下去。”
樊继道微微摇了摇头:“年轻人还是应该早做打算的,你毕竟年轻,总不想一辈子守着个豆腐铺子吧。老夫虽然这把年纪了,可也认识些朝中小贵,你若是愿意,我可以……”
豆腐西施皱着眉,不耐烦道:“你就顾好自己的身体就行,其他的心少操点,这样,延年益寿。”
说罢,女人穿上一件白色的大氅,拉上兜帽就往外走:“坐归坐,别弄我的东西。还有,走的时候把门给老娘带上!那窝棚里的穷鬼什么都拿,丢了我可就找你!”
一个急匆匆走了,一个依旧坐着。
樊继道这些年苍老了不少,不仅是仕途全毁,家中的丧事也是一件接着一件。
母亲生下小弟之后,身子一直不好,父亲离开不久,她也撒手人寰。
大哥虽然与自己不对付,可惨死沙场还是对樊继道打击不少。
那是贺兰新帝肯容留在朝的唯一一个樊家人。
自此,樊家算彻底败了。
曾今造过反的小王爷一家都能安养在谪居院里,颐养天年,他樊家为了朝堂算是鞠躬尽瘁,结果落得这么个下场。
樊继道也不平过,也争抢过,也试图东山再起过。
最终,流逝的岁月和每况愈下的身体,给了他认命的一种觉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顿悟了,彻底放下心结的那一年,他在街头遇见了酷似皓月的这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