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轻纱动凌波,风过优昙飘九襄。”月色下,那女鬼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她的声音在夜风之中掺杂无尽的惆怅,“我叫月九襄,生于癸酉年,成都府汉源县九襄……”
听着月九襄的叙述,夜摇光才知道原来这个女子已经死了十九年,她今年应该三十九岁,她在生在山清水秀的地方,家里还算殷实,父亲是先皇在位时的举人,原本一家人就要苦尽甘来之时,她的父亲在赴京赶考之时患了重病,母亲为了治疗父亲,变卖了家里所有的家当,却依然没有起色,最后她的父亲因病去世,没有多久母亲也因为劳累过度而亡故,父亲家中已经没有亲属,外祖家中条件颇为窘迫,那时她才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外祖家里替她收敛下葬了爹娘,就将她领回了家,可舅母和舅父都不待见她,不过一年舅母就想要将她卖了。年迈的外祖父母也是看着舅父夫妻的脸色过活。家中还有一个大了她六岁的堂兄,不知在何处学了些下流的事,总喜欢对她动手动脚,好几次被外祖母撞见。外祖母除了救下她,也不敢苛责堂兄。
在发觉舅母的心思之后,外祖母无法,只得找个可靠的人家,将她卖了做童养媳。细细打听之下,还真有一个非常合适之人,那就是后来月九襄的夫家——岳家。这岳家乃是一个寡母带着一个男孩——岳书意,岳书意恰好与月九襄同龄,且两人的姓又同音。当岳书意得了怪病,据说得高人指点要寻一个八字相旺的女子定亲之时,因为定亲的由头不好,且岳书意的家境一般,许多人都不愿意,愿意的人家岳母又看不上,而月九襄的祖母将她送上门,岳母看到月九襄的第一眼就喜欢上,尤其是月九襄还会写字,读过书,小小年纪女红又好,当即就拍板定下。
就这样,月九襄成了岳书意的童养媳,但是月九襄的舅母不依,觉得岳母给的钱太少,四处散播谣言,寡妇门前本就是非多,最后岳母被闹得实在是没法,就带着岳书意和月九襄离开了成都府,定居在了咸宁。原本是来投奔亲戚,可奈何亲戚早已经不知去向多年。
不过在咸宁,他们一家三口过得倒是无拘无束,日子虽然清贫但也没有到揭不开锅的时候,岳母是个和善的人,不但将岳书意教养得温文尔雅,就连月九襄也知书达理。可两个名义上是夫妻的人,心中都把彼此当做了亲人。
直到岳书意中了举人,他结识了一个官宦子弟,为了备考他借助在这位同窗好友的家中,本是借助好友家中的藏书来一个考前冲刺,没有想到他在这里遇上了令他开窍的女子,这个女子乃是这家的表姑娘,据说家里的权势比好友家更甚,他自知身份低微,便一直将这一份悸动压在心底,却没有想到这个女子倒是接着上元佳节偷偷的向岳书意表白。
岳书意自然是心潮涌动,然而他却坦言相告他家中已有未过门的妻子,且姑娘的身份高贵,他无意高攀。可他越是这样磊拓,越发让姑娘放不了手,不断的挑拨,男人对上心悦的姑娘如何能够硬得起心肠?
最后岳书意终究过不了情关,他心中愧疚,打算高中之后回去对月九襄说明,解除这门婚事,让月九襄改名换姓,以兄长的身份,替她备嫁,寻个好人家,奈何天意弄人,岳书意还未到春闱,大年关的时候,岳母重病,他急忙赶回家中,并与心仪的女子约好,等他来年春闱高中必将登门求亲。
可谁也没有想到,岳母这一病再也好不了,她死了岳书意得为她守孝三年,考虑到三年之后月九襄的年纪就大了,于是她希望岳书意能够在她闭眼前和月九襄成亲,也有说冲一冲喜,说不定她的身子能够好转。
岳书意是个孝子,他无法拒绝母亲缠绵病榻的要求,一边是对心仪女子的承诺,一边是母亲的要求。他尝试的告诉母亲他另有心悦之人,得知对方出身高贵,乃是总督府的表姑娘,岳母气得吐血,她认为自己的儿子是被富贵迷了眼,学会了攀龙附凤。她疾言厉色要岳书意断了这样的念头,不能辜负了月九襄。
本对岳书意也无男女之情的月九襄,也是帮着岳书意劝过岳母,可落在岳母的眼里,就是月九襄太过忍让,太过贤德,她越发不想让月九襄受委屈。她想着若是她去了,月九襄以前那些糟心的外家人,肯定不能回去,儿子现在就这样,那以后这个被她当做女儿养大的月九襄岂不是要受尽委屈?这个意念支撑着岳母,她愣是挺着,逼的岳书意娶了月九襄,期间邻近春闱,岳书意心仪的女子竟然来了信。不巧这封信被岳母看到,岳母在心中看到了这个女子的刁蛮以及颐指气使,并且还写到岳书意如果敢负了她,她便让岳书意生不日死。岳母越发觉得这个女子不是儿子的良配,不是那种贤良的女子。逼着岳书意将自己已经成亲的事情告知这个女子,与这个女子断绝。
岳书意很是和母亲闹了几日,甚至争执间将他与月九襄并未圆房的事情说了出来,气得岳母当场昏厥,大夫再来时,已经说明白了岳母时日无多,岳书意愧疚之下只能忍痛割爱顺从了岳母的意思,写了断绝书,并且和月九襄圆了房。
在一个半月之后,月九襄查出有了身孕,岳母没有过几日便安详离世,自此岳书意和月九襄却相敬如宾,原本亲近的两个人,却因为这个不尴不尬的关系,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直到月九襄诞下龙凤胎,两人为着孩子倒是亲近了不少。
后来月九襄与岳书意深切的谈论一夜之后,决定此生便这样守着彼此,守着他们的家,如许多夫妻一般平凡相守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