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这边辛苦劳动,家里自然会得到最妥善的安排,排解你们后顾之忧,你们这样来兴师问罪,难道你们的家人可曾对我们的安排有所抱怨?有所不满?没关系,大可以直接说出来。”
有所抱怨?
有所不满???
有吗?
没有。
……
沉默,如水的沉默。
一群人只听见家人说被接到布政司衙门,而那时间恰恰是在在罢工热潮初起之时,那如何不是威胁?如何不是压迫?一瞬间又有谁忽略了什么?
家人们根本没有任何不满,说起来都是满满的笑容?
准备好了一肚子说辞,却被她三言两语轻易瓦解,溃不成军,此时都不知作何感想?
说实话,东方雁上来之后,除了第一日镇压罢工人群手段强势唇枪舌剑,相处下来倒当真没做过什么令人不满的举动,甚至吃饭都是和工人们挤在一起吃,根本不摆架子不拿官腔,哪看得出来是身负官职的王都小姐?若说起,当真是最为亲民的。
何况五日前突发暴雨江水溃堤,她无声无息爬上对岸山顶撬动巨石堵住溃口,险些自己栽落山崖,那都是大家有目共睹。
似乎是她太沉默,太平静,以至于让所有人都暂时的忘记了,这是作为此行官员中唯一的女子,仅次于两位负责人的从四品督查使。一时间都忘记了她最近人,最亲民,做的实事不比任何人少,以至于在一群人怒火上头时,只敢到这里来对一个弱女子兴师问罪,彰显威风,何等可耻,何其可笑?
而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此时,满腔怒火被她堵得哑口无言,顿时偃旗息鼓,可是……
即使是他们有错,即使是他们错,而东方雁如此强势,一语揭穿,说不得,心里却还是有三分不满?
她似乎突然换了语气,柔软下来,是谁神色恹恹?
“我和洛大人为各位所做的一切相信各位都有目共睹,莫非如此真心,大家都视而不见?只为了那鸡毛蒜皮的小事,和你们的妄加揣测,就要来此兴师问罪?”
所有人看着那铁血凌厉的女子顿时化作了绕指柔,如泣如诉低低的嗓音,顿时给众人造成一种他们在欺负小女子的压迫感……
若说先前对她直来直往不满,还余了三分火气的话……
此时便是一分火气也没了!
看她苍白的脸色,不由都有些愧疚。
是谁一改凌厉言辞?
耿直的汉子们兴师问罪理直气壮,有心解释又力不从心?
开玩笑!老婆都没哄过的人哪里会哄女孩子?!
“啊,东方姑娘……”
“诶诶诶东方姑娘你别生气啊!我们,我们……”
“我们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姑娘息怒,息怒,注意身子啊……”
一群人看着东方雁脸色越发苍白,那纤细的身影当真如同那瑟瑟寒风中一朵娇花,当真生怕语气重了就能将这朵娇花打落枝头,墙后有更多汉子突然冒出,纷纷杂乱开口!
“东方姑娘我们知错了,你别生气,是我们妄加揣测误会了大人大恩,是我们小肚鸡肠,是我们不好,诶诶你别哭啊……”
东方雁假意默默眼泪,背对着众人不肯转身,只挥手道:“行了,你们下去吧,我不会告诉洛大人他们,你们的心情我也可以理解,既然是误会,那便算了吧。”
一干汉子有些尴尬,欲言又止。
此时午休时间,算着洛星河几人差不多就要回来了,他们有心解释?又生怕走慢了当场撞上!
误会解开了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此时贸贸然来打扰了养病的东方雁,多少有几分不好意思?
思绪累赘的汉子们又突然觉得进退两难!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当真是难以抉择。
东方雁伏在桌上,恹恹的挥手,“行了,没什么问题就回去干活吧,我累了,要休息了……”
一干汉子似乎才得了台阶下,苦笑着退出大院,一出大门,便逃也似的远去了。
鹂儿暗自心惊,对这件事正面询问的只有不到十人,突然又从院子外冒出这么些个人来?等一个结果?
鹂儿自觉她那浅薄的武功,当真连打起来,帮东方雁护着脸都困难!难为小姐如此随意机变毫不在意?
真真是高人风范。
殊不知东方雁这么一出戏演下来,确实是浪费许多精气神,冷汗出了一身,只觉得一身粘腻的难受,此时伏在桌上,竟然是等人走了也没能抬起头来?
鹂儿心有余悸后怕之余,愣了半晌,才终于注意到事情不对?
此时想起上东方雁身边去,才发现她一身汗就要浸湿了衣裳?连忙去跑去厨房端药!
这药近来总喝,倒也比最初好了不少,然而东方雁那一刀实在太狠,生生将手腕挑出一个大口子,那血止都止不住,楚丰云都看着惋惜,一边拿了小瓶来接着……
为了救谁?
可想而知,她为了救司马玄用血引蛊付出了多少代价?
她无心提及,此时恹恹伏在桌上,头也不抬,对屋顶不耐的挥挥手。
“行了,幸不辱命,你可以回去了,难为你蹲了这些天。”
有风拂过树梢,簌簌作响,黑影一闪,哪里还有人?
她毫不在意,埋首浅眠,昏昏欲睡……
……
书房里,则有人低低禀报?
更有人姿态悠闲,手拿公文,静静聆听,听完汇报,似乎唇角一弯?
“先扬后抑,打压最初的气势,再装装柔弱,一举马到功成,雁儿做得很好,可是实在是劳心劳力,怎的就不听话?推下来给我不是方便许多?”
司马玄听了暗卫的禀报,喃喃自语,终究是有些嘀咕。
“若如此照这样下去,一开始就装装柔弱不是什么事都没了?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暗卫似乎还是不懂,什么先抑后扬先扬后抑?何必?
司马玄挑眉,含笑。
“若是你在气头上,哪有心思怜香惜玉?光是柔弱自然压不下去,那一股嚣张气焰若是不即使打压,只怕烈火燎原,反弹起来更加难办。”他摇了摇头,不厌其烦的解释,“若是先压住了气焰再软语劝解,自然成功许多,这便是你不如她,心思始终不够细腻,你们啊,还是得向她学着点。”
此时再摇头,可是偏偏这些地方这么细腻做什么?依靠依靠他不行吗?依靠他让她如此不愿吗?真是让人牙痒!又爱又恨。
“关于解蛊,她有没有说什么?那蛊究竟是怎么解的?楚丰云如此神神秘秘,若是让她伤了身子他当真舍得?我倒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