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下一阵发凉,只能寄希望于那叫老张的老者身上,听他说话?便是对司马玄的眼睛有办法的吧,一定是吧。
那边争吵不休,头顶乌云暗涌。
东方雁终于咬了咬牙,往前迈出一步,又被司马玄猛力扣住,那一扣却又一松,竟然让她手腕滑了出去?
他也不确定这样的自己敢不敢面对追逐她的心意?此时却恼她从来愿意以身犯险舍身救人,恼她从来爱重别人不珍惜自己,那短短的犹豫一霎而过。
此时便咬牙切齿道:“东方雁,你又想做什么蠢事了?!”
话说完却是自己都带着三分不安,她是想换取他片刻的安详平安?还是当真舍弃这瞎了眼的朋友,换那一路荆棘,自己天高海阔?
他不确定,他不想确定,下意识逃避,内心正在挣扎。
她充耳不闻他的质问带着惶恐,神情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惶急,她兀自踏出一步,也不顾他的拉扯,是谁问?
“阿伯,你的意思是你有办法救他?!”
那边停止了争吵,老张莫名看着她,想了想,却点点头道。
“有。”
一个字简单明了,带着满满的把握脱口而出,却是如此沉重,压在东方雁心上?喘不过气。
她又看向鹰目老者,开口,坚定。
“是否我离开这里,你们便愿意救治他?!是否有把握让他复明?!是否能向我保证他的平安?!”
鹰目老者嘴皮一颤,只是一颤,便点头应道。
“是!”
东方雁不知此刻内心究竟是愉悦还是怅惘,内心晦涩难明。
司马玄已经急急冲上来拉住她!
“你别想抛开我,一次次的抛开,如今还嫌不够吗?!”
声音带着颤抖,那险些失控的情绪,自己都无暇顾及。
他没拉住她,她已经双膝跪地。
‘嘭’一声闷响,震颤人心。
而他双手自她头顶环过,只环住一片虚无。
黑暗中他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一瞬间仿佛世界都在渐渐崩塌?突然听见沉闷的响声,他觉得熟悉,一片黑暗中又联想不出,这是什么样的动作带来的动静?
而此时,东方雁双膝落地,傲然直立。
这一生她从未真正跪过谁,哪怕是面圣都只是带着敷衍随随便便双膝一弯而已,而此刻那落地沉重,那心情也沉重,她愿意用一路荆棘换他世界光明!
膝下有黄金又如何?千金求人不算亏!
气节与他,孰比?
只要能!她便去做!
那边老者已经愣住,光看她行事便能看出这女子潇洒放荡漫不经心,而此刻这一跪,却千真万确带着压迫人心的力度?
令人心颤,心折。
却已经有人一字一句,断金切玉,铿锵开口!
“我走,你们救他!”
一字一字掷地有声,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带着恳切的力度,似乎灼人心神?
那老张面色古怪,嘟囔一句。
“我有心留你,你这妮子真不知趣。”
那鹰目老者也神色一顿,却恶毒开口发问。
“你是怕他连累了你,走不出这林子?”
啧啧,这句就别有用心了,她若说是?必定伤了那男子的心。
她若说不是?那男子必定不舍她离去,用一路坎坷换他光明。
艰难的抉择,东方雁也在抉择,她内心在叫嚣:不是,我只要他平安,只要他一生中不为黑暗束缚!尤其是,不要因她而有所牵绊。
嘴上却平静的出口,千万练习都没有此刻发挥稳定,她双目一闭,仰头,雨水不知何时自天上淅淅沥沥落下,落她满脸带着晶莹水光?
或有水光一闪而过划过鬓角,随着雨滴一同打落在地,埋没其中。
她沉声开口,满脸无奈。
他看不见,却只听她语气坚定?
“是,带着他,很累赘。”
她这一刻神情却不是如此,那不舍那爱重那情深,万万不是嫌弃一个人时能露出的表情。
他,看不见。
雨淅淅沥沥下着,村里人也忘了躲雨,此时看着女子跪姿挺直,一身傲骨凌厉?却甘愿为身旁男子折身,沾染一身泥泞?
却没人嫌弃她此时狼狈,只因她那神情,是常人难以企及的决然和胆魄!
大雨瓢泼,荒山野岭,她甘愿选择前路漫漫荆棘,换他一生光明。
话是那般说,那般无情那般冷心,表情却清晰的表露出她的决然,她的傲气?
而那话语,落在司马玄耳中,却是脸色一白?自己都没注意的后退半步,那雨似乎落在心上,他苦笑。
对,他于她只是朋友,也仅仅是朋友,谁会真为朋友两肋插刀万死不辞?他救过她,她也救过他,早该扯平。
是否他于她只是人生过客,便当真可以如此随意践踏抛弃,不顾那颗满腔热血的真心零落成泥?
视觉和听觉总是带着难以言说的反差,众人看着是这么回事,看不见只能听的人,却听出来了另一回事?
他纵使失明,内心傲然睥睨俯视众生的,那傲然的心,却因她一句‘累赘’?无声戳破了血洞,只觉得一股凉风猛地灌入,似乎蔓延了四肢百骸,只剩那空洞茫然。
因为爱重,所以柔软,对她敞开了那坚硬的外壳,而轻易被她言语所伤?
怪不得谁。
是他自甘堕落,愿用真心撞上她言枪语箭,一身狼狈不如一心破碎?他该。
老者似乎看出了司马玄此刻神色的晦涩,又怎么不明白电光火石间发生了怎样的误会?他却不打算解释,这女子说话凌厉字字果决,未免不是为了躲开他的照拂,甘愿用一身泥泞狼狈换他坚强挺立?宁可让他恨着她平安,也不愿让他爱着她冒险?
两颗真心,同样珍重,是谁不知?
大雨瓢泼,真心冲洗,日月可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