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时分,贾母因宝玉在跟前玩笑,又有三春陪着,摆饭的点稍微晚了些。年节大家都很忙,但是贾母的年纪摆在那儿的,基本不见外客。反倒是清闲着。
灯火绰绰,仆妇,丫鬟们络绎不绝的上菜。
贾母看着八仙桌上的菜肴,忽而问鸳鸯,“玉儿呢?怎么没来我这儿用饭,可是又病了?”
鸳鸯微怔。她自是不敢回答实话。实话是:其一,林姑娘近来都是三爷派晴雯单独送的饭菜。花样翻新。她耳朵里还听婆子们多嘴:啧啧,真是官家小姐。
其二,贾府众人都知道老太太恼了林姑娘,有些事,便不那么周全了。像摆饭这种事,谁会不识趣的提起林姑娘呢?
鸳鸯笑道:“老祖宗,我这便去看看。”
贾母点点头。
鸳鸯一边出门,一边思索着这件事。忽而想起来:前两日,她给老太太说三爷重新得到舅老爷赏识时,老太太沉默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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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的暮色笼罩在梨香院中。刚吃完饭,薛姨妈、薛蟠、宝钗在正厅中吃茶、说话。
同喜、同贵、香菱、莺儿几个丫鬟在一旁侍候着。
薛蟠眼睛往身姿纤柔、婀娜,气质安静的香菱身上一扫,心里就有些烦躁。贾环那个王八蛋!香菱本来应该是他的丫鬟。愤愤的道:“妈,我真是不明白舅舅为什么看重贾环那样的人?欺压长兄,表哥,在府里作威作福,那一样好?”
薛姨妈训斥道:“你管他那样好?管着你自己罢。每天像个没笼头的野马到处跑,也不做个正经事。环哥儿的事,你日后少说,少管。”
薛蟠给薛姨妈训的一蒙。这不对啊。往日里他抱怨两句贾环的不好,他妈并不说他的。便看向宝钗。
宝钗娴静的道:“哥哥,妈说你,你便听着。”她自是明白怎么回事。环兄弟正月初六拜年过了舅舅那一关。在贾府里的地位越发的稳固了。
其实,她妈态度改变,这样到免得她两头为难啊。
薛姨妈看着一脸呆滞的儿子。心里长叹口气。她看到的是贾环对她姐姐无声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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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府东路,贾赦今晚难得的在正房里休息。邢夫人服侍着贾赦洗脸。丫鬟杏儿在一旁端着水盆。
邢夫人说着最近贾府里的话题,道:“老爷,你说这怪不怪?环哥儿怎么就又得了舅老爷的赏识?听说初六下午在书房里说了很久的话,还让人上了茶…”
这个消息,贾赦自然是早就知道的。贾赦粗暴的打断邢夫人的话,冷笑道:“你懂个屁?等几日贵妃回来省亲,届时看他怎么说…”
邢夫人一贯是怕贾赦怕的厉害,逆来顺受,这时给贾赦骂了,连忙赔笑道:“老爷说的是。”
贾赦不满的冷哼一声。心里极度的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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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十上午的阳光给云层遮住。咸宜坊中的史府门口冷冷清清。空牌子的侯爵,若是没有实权,在京城这权力场中不算什么。史家一门两个侯爷,就是处在这样尴尬的境地。
前院的一处偏厅中,保龄侯史鼐与忠靖侯史鼎两人相对而坐,喝着茶。厅中略显清冷、寒酸。
史鼐是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穿着灰色的便服,身量中等,对弟弟说道:“我初六在王府吃酒…”说了个开头又停下来,想一想,道:“大姑娘年纪渐渐的大了,要给她找个人家了。”
大姑娘就是史湘云。她父亲是史家的长子。不过,早早的就亡故。而史湘云今年其实不过是十一岁多一点。
史鼎对这个提议并不反对,史家如今只剩下外头的风光,家里连针线活都是自家的女眷亲自做,沉吟着道:“二哥可有合适的人家?”
史鼐道:“贾府的贵妃正月十五要回来省亲。他们家的声势…。我听你嫂子说,初六时,王家的亲家太太(何夫人)还问起宝玉的婚事。说是还没有看中别家的女儿。”
贾府如今因为贵妃成为京中一流的世家。若是能将大姑娘嫁过去,史家的状况立即就可以改善。至少,以他和兄弟的两个侯爵的身份,要混点实权不难。
史鼎禁不住点头,琢磨着道:“二哥,这事不能当面提,城外清虚观的张道士,当日是做荣国公的替身入道观,可以请他帮忙向姑姑(贾母)提一提。”
“嗯。”史鼐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