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微微一笑,抿一口茶,平静的道:“齐大帅令我见机和突骑施人对峙。减轻北庭哪里的压力。而最直观的军事行动,就是攻打碎叶城。你的意见呢?”
沈迁搓着手,就在炭盆前烤火,笑道:“嘿,子玉,你别诳我?以你的权谋能力,会甘心为北庭做嫁衣?换做谁,都不会愿意。况且,齐大帅没下死命令。”
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功劳,谁会干这样的蠢事?
要疏勒军打可以,要事先说好疏勒军是平定北庭的首功!而显然,他没听到贾环、军中有这样的说法。
他很敏锐的注意到贾环的用词。在来的路上,他心中一直就在想这个问题。而他亦酝酿着一个大计划。
钱槐抱着一坛美酒进来,笑嘻嘻的道:“沈二爷,这酒还没温,你担当一二。”沈二爷是国朝名将,又是三姑娘将来的夫婿,他们这些贾府的下人当然乐意亲近。
沈迁和钱槐说笑几句。钱槐给贾环、沈迁斟了两盏酒。然后,识的退出去。
“于乔把我说的和大反派一样。”贾环笑举起酒盏,和沈迁碰杯,饮一口,烈酒入喉,轻声道:“我想破碎叶城,继而往东席卷突骑施部,截杀拔野古孝德!平定北庭。了却君王天下事!”
这是他心中的想法。
贾环说完,再看着沈迁,询问道:“只是,这仗要怎么打?于乔有以教我?”
他当然不可能固守齐大帅的命令,用疏勒军去和突骑施对峙。然后,等着北庭军来年将骑兵练好,再次出击!那平定北庭要到何时去?
贾环并不知道齐驰在胡炽面前对他的称赞:子玉有安邦济世之才,定不会如此!还有齐总督内心里对他的看法。认为他胸怀大志。非庸庸碌碌之辈。
其实,贾环内心里最真实的理想是:拥着娇妻美妾好好过日子罢!携钗黛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很真实,很庸俗的!
只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啊!
他来西域,走到疏勒节度使的这个位置,亲提大军数万,身负改变战局的希望,他要怎么做?向胡炽所设想的那样,保存实力,出工不出力?
以贾环的性格,怎么可能?
站在历史的潮头上,站在历史关键的节点,他要怎么选择?当缩头乌龟吗?他的意志,依旧坚强。他的勇气,未曾消磨!
喊一句“为万世开太平!”,喊一句“报效天子皇恩!”,这都是很虚假的。甚至说:我明年想要回京,这个理由都很牵强!不,都不是!而应该是: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
当机会出现时,应当奋勇争先,抓住它!而不是畏惧的缩回去!贾环当年当学霸时,便是如此。高考是改变命运的机会。如何能不努力?就像他这一世,埋头科举。科举改变命运!
大佬咸鱼泽有挂逼,从此走上人生的巅峰。普通人呢?当咸鱼过一生?在底层沉沦、漂泊,城市满街灯火,无我归处?工作中,在上司面前当孙子?生活里,忍受着爱子生病而无可奈何?
唯有奋斗。
…
…
沈迁一听贾环的想法,顿感欢欣鼓舞。他就怕贾环小胜即安!
谈起军事,沈迁英俊的脸上,自然而然的散发着自信的光彩,道:“子玉,要打下碎叶,其实很简单。”说着,走到左墙挂着的地图前。一手拿着酒盏,一手拿着木杆。
贾环抿着酒,坐在炭盆边,微笑着。炭火正旺。驱散着阵阵深秋寒意。
沈迁道:“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以我军火器之犀利,拥六万之众,若突骑施人的兵力在十万以下,攻克碎叶城,并非难事。
但是,能攻下,不意味着平推过去。那样伤亡太大。所以,我们应该让突骑施人以为我们打不下碎叶。我们应该先打这里!”
沈迁的木杆点在地图上的一点:河中地区的水陆交汇点,俱战提城。当前,乌兹别克人正在此和粟特联军僵持!
贾环脸色微微有些古怪,道:“为什么?”
沈迁的木杆向南滑动,“子玉,信德、旁遮普盛产粮食,都是大粮仓。而莫卧儿王朝无力占据。你可令吐火罗的庞泽,南取信德、旁遮普。得到粮食。
但是,这两个地区数百万石粮食,通过葱岭运送,供给大军,太不现实。最经济的方案,应该当是经由吐火罗、俱战提,到碎叶!
我们攻下碎叶后,再得到大批的粮食支持。别说横扫北庭诸胡,就是供应大军征伐漠北都足够!”
这是一个极其庞大、宏伟的军事计划!
横跨数千里,历时数月,军资以百万石计!涉及多方势力!军队几十万!但具备可操作性。展现出沈迁高超的战略眼光。
贾环赞许的举杯!
沈迁迎头喝饮酒,神采飞扬的道:“子玉,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调兵去打俱战提,而不使得碎叶的突骑施人怀疑!”
周军攻俱战提,目的除了打通粮道,还要让突骑施人放松警惕,最好是调走碎叶的驻军。这必须要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否则,突骑施人会认为只是烟雾弹!
贾环苦笑一声,“若非我素知于乔的为人,我几乎都要怀疑你在坑我。”吟道:“鼎湖当日弃人间,破敌收京下玉关。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