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沙漠里来的?”蝶魅又继续道,“老伯是说我是从沙漠里来的?”
老伯点点头,走近些看,见他右手悬一茶壶,壶上倒扣一碗,碗上明釉晃晃,沙尘不落其上,神似一宝器。他来到蝶魅的身边,顺手将碗抠起,正正当当握在掌心,壶嘴在碗心轻点,一股清流便潺潺而下,他将盛好的茶水递与蝶魅,便道:“确实如此,西北大漠,荒无人烟,忽而风沙四起,忽而黑妖侵袭,若不是寻我孙女,你就算是妖是仙,也会被沙土葬在百尺地下的。”
蝶魅艰难举起右手,一副感恩恭敬的样将茶水接过,在唇边轻轻一尝,只是润了润口舌,便迅速归还了回去,她对老伯所说“黑妖侵袭”甚是有趣,便轻声道:“老伯所谓的黑妖会是什么?这无垠的荒漠会有老妖吗?”老伯回看她一眼,眼神从她的身后划过,直到停在她的眉心,他道:“黑妖为沙漠中的恶鬼所修之物,若是我没有一双慧眼,恐怕连你都要当成黑妖了呢!”
蝶魅恍然,莫非这老伯知道我是个妖怪了?
忽而低头看向床沿虚塌的两只黧黑蝴蝶翅膀,不禁对老伯生起敬畏来,若是常人见着长着翅膀的怪物定会大叫妖怪,并赶快躲避求安,而这个老伯竟怎么救了她?
她甚是疑惑,回身一跃,连忙遁站在地上道:“老伯若不是神仙?通晓见妖识心的本领?”老伯哈哈一笑,两眼恍然,恍若不知道蝶魅所言一般说:“神仙?不当!不当!我就一大漠孤独者,老婆百日之前逝世,儿女被漠中老妖捉去,生死不明,如今老朽失意,小小孙女也失去去向,我这一苟延残喘之人,如何称当神仙?”
“那是妖怪吗?”蝶魅又问。
“罢了罢了,我只是一枚平凡之人,没什么好说,你这个小妖怪,今晚住过,就快快离开吧,我要继续寻找孙女去,可能日夜兼程,背井离乡,你留在此地也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何故不潜心修行,入人群,做人类,远离邪恶,做一善良之人?走吧,走吧,我将去矣!”
老伯轻声拒道,转过身去,弯腰躬背,手脚蹒跚着原出了这个草蓬屋。
独留在屋内的蝶魅则心生疑惑,老伯又见鬼识人的本领,想必也是法道继承之人,但为何会走到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不善后果?倘若他本性恶劣,但又为何从大漠之中将她这个现了原形的妖怪拯救过去?
她忽然模糊,继而又忽然明了,在老伯即将走出门外之时,她快步上前挽留,言道:“老伯,你知道时间倒转的故事吗?”
老伯闻声踌躇,脑袋微微向她歪斜,浅浅问道:“何为时间倒转?”
蝶魅微笑回道:“嗯——便是穿梭的另一空间,去补救或是寻找要自己想要寻找的人事儿!”
老伯见蝶魅面无虚色,却恍然哈哈大笑起来,回道:“人一生行正做端,何故要跨过时间,自毁言行?时间倒转,倒转的只是可以改变的未来,那些自作自受的过去,永远都会在历史上铭记,至少,自己的心里不总是问心无愧的,不是?”
“可是......”
蝶魅没再讲出话来,老伯便继续笑着蹒跚离开。
真是一个奇怪的老人!顽固不化,不懂开窍,何故自己给他的高明绝招他不接受,反而还讲一通人间大道理来,这不就是一只熟透的鸭子——死也嘴硬吗?
蝶魅无奈摇摇头,便也跟着出了房间。
蝶魅安全了,她的疑惑也算是消减了大半,但她却并不知道,远在东洋这头的云小风,却更加疑惑,她躲在边薇的身体里,似乎近些日子还遇到了麻烦,她两可真像,都是路途上的寻客,蝶魅寻小风,而小风却寻千子,最让人难以接受的便是,此时的小风已经不再叫做小风,而是谁也不认识的边薇。
夜。
深沉的夜。
边薇亲临的那场车祸已久没有结果,报纸上新闻里,轮番的娱乐消息早就将这场异人的车祸刷得无人关注,似乎,这个世界上还记得这件事儿的只有边薇和那群久久没有动向的警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