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屋子,厚厚的隔光窗帘将屋外的光挡了个干净。
微风轻轻徐来,几只细线的蛾子懒洋洋地趴在光影斑驳的窗棂边。
窗棂往里,寂寥无声的梳妆镜前半坐着一个女人。女人的背后站着另外一个女人,她安安心心地为着这个坐着的梳妆打扮,但全部过程竟没有一丝声音。
柔软纤细的手指轻轻挑过被梳妆者的脸颊。
光影下,被梳妆者竟吓了一跳,她转头张望着为她梳妆的那位女孩儿,她的手指不小心度过了自己的脸颊,那混合着腐臭和血液的浆液从梳妆者的食指慢慢下流,从指节的纹路一直划过虎口以及手掌。
“你……”
被打扮成一个小姑娘一样的眼镜女忽然惊叫起来。
她盯着满是病毒浆液的美子,眼泪不停在眼眶里打转。
她大声埋怨,声音惊醒了早已经安静已久的房屋。
“你……你快走……”
她指着门口的位置,一边向后退,一边示意着美子赶快离开,她早就撑不起这副身躯,她无力地样子,倘若再来一阵悄悄有力的风,她就会啪地一声向后倒去。
“走?我为什么要走?”美子阴沉地笑了一下,她的眼睛看向一边,在柜子上拿起几张纸巾在刚刚沾染了那些浆液的地方擦了擦,又说,“告诉你吧,其实我悟出了一个道理。”
眼镜女眨了眨眼睛,额头上的齐刘海让她显得年轻了十来岁,身上的短裙和过膝长袜,无疑,这是一个标准日本女学生的装束,但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打扮自己——或者说美子为什么要将她如此打扮。
“什么道理?”她愣了一下,问道。
“嗯——”
美子从床边的位置走了出来,她看着眼镜女,却又说不出话来。
“我想一切都是有因有果的吧!”
“有因有果?”眼镜女不懂她的意思,连忙又问,“什么因果?”
美子笑了笑,她也想不到自己的随口一说会让眼镜女如此的在意,她抖了抖身上的衣服褶皱,站起身,在屋子的正中央装了一个圈圈,一只手放在头顶的地方,另一只手盘曲翻转在下巴,双腿交错,重心下移,她的动作就像古时候红灯区酒馆里的舞技一样,跳着妩媚又让人麻木的舞蹈。
咂的一声,
她开口道:“原来,生命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挽留或是放弃而改变它原有的进程轨迹,它死去,它总会死去的,它活着,它就会长命百岁,我们所对它作用的外力,只不过是对它原有的轨迹的一种延伸而已,我们只能改变它死去的过程,我们是永远改变不了它将奔赴的结果的。”
“这又是什么意思?”眼镜女摇摇头又说,她脸上的腐疮继续向下流淌着粘稠的浆液,这种病痛的摧残似乎让她万分痛苦,但她却并没有特意在意它,反而在她的脸上,美子还能读出些许对病痛的反义理解。
美子撤掉刚刚的动作,站起身,向眼镜女走去,她一手抚摸着眼镜女的后脑,另一只手在自己的嘴唇轻轻触碰,忽而发出一种嘘的声响,浅浅地说:“其实,从一开始,从那场车祸中,我似乎就对所谓的生命误解了,我真不应该将活着放在第一位,我真不应该贪生怕死,倘若我不钻进边薇的身体里,边薇就不会碰见之后的千子,倘若边薇碰不见千子,就不会有那场让人恐惧的车祸,没有车祸,美子就不会去调查,美子不去调查,也就不能有现在这个样子的我——”美子停顿一下,眼睛看向屋子的角落,那里似乎是整个屋子最黑暗的地方,
“原来,一切的罪责都在我的身上呢!”美子又继续道。
美子吓了一跳,听着美子魔幻般的奇怪叙述,又看着她那副无感到可怕的表情,她真不知道美子是怎么了!
“你在说什么?”想着,她便问道。
可是,暗地里,这个场面已经变得某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样子了,只不过对于眼镜女来说,她并没有注意美子的悄悄变化而已。
“你,喜欢我吗?”
忽然,美子一笑问道。
“喜......喜欢?”眼睛女面对突如其来的表白,她真的毫无防备,她连忙摇手说:“美子,你怎么了?为什么说这么奇怪的话?”
美子一笑,似乎并没有理会她,又说:“我说,你喜欢我这个身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