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中,独她二人,很熟悉的场景,但那金座上半敛着眸的沐怜娅却让她一阵陌生。
“他...是前朝遗孤?”
那语气间有惊有怒,意味不明,沈吟初有一瞬的失语,被她这般态度刺痛了一番,将沐元溪所说之事全然忘却,只凝视着她,重重的问了一句。
“如果,他是,又怎样?”
这个他是谁,二人都心知肚明,沐怜娅一时便哑了声,抬眸看了她一眼继而便侧开视线来,暗暗叹了一声,不知该如何回答。
怎样,她能怎样?
她一个沐氏女皇,曾对一个前朝遗孤动了情,当初若他真的选了她,如今,她要如何自处?
她不知道,不清楚,更不确定自己到底会做些什么。
对于帝王来说,这个身份便就如一颗定时炸弹一般,她可以毫无芥蒂的接受一个江湖之子,但前朝遗孤,别说当初拦她的父君了,便是她自己,都不敢去赌。
更何况,她在继位之前,从她的母皇口中得知了三十三年前青州惨案的真相,前朝余孽盘踞之地,国师岚伊虽阻止了她们的阴谋,但却没能赶尽杀绝。
而从那以后,青州雪山之外阵法更换,便是岚伊也无法破解,那群人渐渐沉寂了下来,可就算她们沉寂的再久,沐怜娅也没忘了沐王朝中还存在这般隐患。
她只要一想到江逆的身份有前朝遗孤的可能,便有些惶惶不安。
沈吟初捕捉得到她眸中的游移不定,凉笑一声,继而回道。
“陛下多虑了,不过是前朝余孽的阴谋以及污蔑罢了,内子不过江湖浪子,攀不得那个身份,还望陛下明察。”
沈吟初其实早该明白的,她虽然也对这个身份震惊,但却根本不会对那些没有发生的事太过在意。
沐怜娅不一样,她是沐王朝的女皇,一个帝王的通病,对有可能产生威胁的人都会有猜疑忌惮。
更何况他江逆曾经那般惊才绝艳,在沐怜娅走向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的路上,还曾有他的推力。
她沐怜娅当初有多爱慕,在确定了他的身份之后就会有多忌惮。
但沈吟初在这之前还曾有过期许的,想着或许沐怜娅和其他的帝王不一样,她对他的感情不会比自己更低的。
可如今,她失望了,却也更清醒了。
她当初便可以不顾江逆江湖出身,但她父亲不行,以至于那般惨淡的收场,一死一伤。
她如今也可以不顾江逆前朝出身,但这个称帝了二十年,有着无数权衡思量的沐怜娅不行。
江逆如今已然不在人世,但他还有一双儿女,沈吟初绝对不会看着当初的一切再一次重演。
出宫的路上,沈吟初不怒自威的眉宇间夹杂着无数愁思,凝重异常。
沐怜娅的如此态度,不免让她担忧起沐元溪和沈辞两人来。
尽管,沐元溪给她的信中表明出她知晓一切但并不在乎的意思。
但,这只是现在。
如今这般局面,高泉贞之死背后代表的是南越的阴谋,北疆刚安定不久,如今前朝余孽又不再消停。
沐元溪便是为了大局,也不会对她的这一嫡子表现出什么不满,更何况从之前几次宫宴上的情形所看,她沐元溪的确喜爱阿辞。
可是,以后呢。
事情都解决了呢,局面安定下来了呢,等她到了沐怜娅的这个地位之时,还会是和如今一样的想法吗?
如今已经对沐怜娅有了失望的她,要如何还敢,去赌另一个皇女的情抵得过那万里江山?
长叹口气,沈吟初心下烦乱难安,近几日都破天荒了让宗兰给她备了马车,但即使这样,仍挡不住那些琐碎流言从缝隙间的涌入。
“...前朝遗孤啊...”
“...呵,说得好听,那根本就是余孽,逆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