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山中的事情在三天之内解决,沈楠竹带着两个孩子回帝都了,书信早在找到沈秋池的那天便寄了回去。
只是刘志梅等人,却是不愿前往沈家,只求了一个自由身,保证了以后不会为非作歹,但会暗地里监督沈家有没有怠慢她们公子。
沈楠竹一直不待见她,也不想花钱养着这些人,放了这些人离开,却是派了些人暗中跟着的。
说的倒好听,但谁知道她们心下如何想的,又是不是真的臣服沐王朝了,还是看着保险些。
沐元溪接下来又花了两天时间将散落在南方的大部分冤魂尽数收入纳鬼册,最后再去一趟乱骨冢,便得回宫主事了。
那数座被屠城池的重建,青州的前朝余孽,让她根本没有空闲的时间。
也就是玉逍遥死讯放了出去,青州有些动乱,攻势一弱再弱,镇北军和幽燕营有了反击的余地。
乱骨冢,乌烟瘴气,那座坟场几个月前便被乌焰席卷过一回,却没完全焚烧殆尽,残留的遗骸显得更为阴森可怖了。
顺着天道的感知,沐元溪带着沈辞很快找到了乱骨冢后方一个隐蔽山洞中的两人。
准确来说,是两具尸体,蓝岚死了已有百年,却还保持着尸身完整,此刻被安然地放置在骨床之上,着装整齐。
而蓝顾,被铁链锁着,上面有着血液横纹,昭示着某种阴邪阵法,本是吊命所用,但随着岚伊的身死,却是早已丧失了作用。
在两天前,无水无粮,再无任何力量支撑着她生命的蓝顾终于如愿以偿的远离了这个人间。
“就是这!那个男人身上,岚伊有一缕魂在他身上,抓出来,湮灭!”
小天道在沐元溪脑中愤怒地叫嚣着。
岚伊那个祸害,干了那么多坏事之前,最先做的竟然是就是分出了自己的一缕精魂,养着蓝岚的尸体,让其不腐不朽,寻找着一个复生的机会。
天道最初是能感知道她的所作所为的,彼时岚伊心中被纯良占据,满满的都是让爹爹复生的执念。
天道只能看得清她内心深处最渴求的愿望,是明朗慈和的蓝岚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能正大光明地在集市上闲逛的景象。
处在混沌中的天道被那纯良所蒙蔽,再加上岚伊帮助沐明月时积攒了不少功德,有七成被她转移到了蓝岚身上。
从那以后,天道对她所有的探查便都是岚伊心中那父女幸福的模样,有功德护体,便是天道后来察觉到似乎哪里不对,也没办法再做些什么了。
因为天道万年以前受过重创,所以即便是从混沌状态中清醒了也还很弱小,不然也不会选择这么早就签神主契。
只是现在,翻身做主了的天道自是不会放过蓝岚体内岚伊的那一缕魂。
山洞之中异常的昏暗,唯有那骨床两侧点了两盏长明灯,烛火摇曳着,明明灭灭。
沐元溪按照天道所说的方法牵引着蓝岚体内的一缕魂体,黯淡的骨床之上,从蓝岚的身上忽然涌起了一阵浅淡的白光。
一缕魂体逐渐成型,是岚伊的模样,却又有很大的不同。
妖道岚伊向来是暗红长裙,火羽配饰装点,带着一股邪气,身为国师时还不显,后来则是越来越浓重,在莫家庄见到之时,更是简直宛若堕魔一般。
而眼前的这缕魂,透着股单纯和良善,仿佛世间最无辜的存在,只是看了一眼,便能让人心生同情。
她那清澈的眸子只盯着一处,便是蓝岚的尸身。
被强硬的力量牵引着出来的,她却又贴到了蓝岚的身上,一声长叹回荡在整个山洞之中,幽幽地回荡着。
“还是失败了啊...”
即便她将功德都给了他,所有的业障都自己揽下,可到最后,还是失败了啊...
有些熟悉的空灵嗓音忽然响起,沈辞觉得有些冷意,这到底是不是岚伊?
莫家庄中杀的那个,临死前都带着股不甘和怨毒,嗓音哪会这么空灵清澈,宛若清泉洗涤般,清泠鸣脆,如今还隐隐带着抹忧伤。
“天道好轮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清楚吗,还想着成功,怎么可能!”
少年嗓音幽幽响起,带着一抹轻嗤意味,即便这抹孤魂看起来纯善又如何?
她只是岚伊为了蒙蔽天道的工具,说到底还是岚伊为非作歹的帮凶。
“我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也从不后悔。”
平淡无波的嗓音幽然响起,带着一股凉意,天道闻言更是炸了。
怎么会有如此不知悔改的人啊!!!
她一定要让这种人彻底湮灭!
沐元溪与她签的是平契,神主便是天道的代言人,如今天道顺着规则欲要湮灭这缕孤魂,沐元溪虽然觉得她有些烦,但也还是得做。
更何况,她也不想岚伊那个妖道还有残魂留存世间。
金光从掌心中乍现,笼罩着浅淡的白色魂体之上,她的面容之上隐隐流露出了一丝痛苦之色。
如今的她只是一缕残缺孤魂,本来她就只能接受传递过来的功德,温阳着这具早已凉透了的尸体,而现在被强硬地牵扯而出,她更是什么都做不了。
她就只能亲眼看着没有了自己温养的那具尸体肉眼可见的腐化成灰,清澈的眸中透着浓浓的悲凉。
而她自己的魂体也慢慢虚化,一点点在那浓烈的金光之中化为透明,感受着自己的消逝。
这一去,便是永生永世,都再无机会了。
“败了,便败了吧...”
幽凉语气沉沉蔼蔼,缥缈般散去,透着浓浓的无奈。
金光灭,白雾散,骨床之上只覆盖了一层青白的灰,掩盖了所有的痕迹。
至此,欲以献祭整个大陆所有生灵以破碎虚空,成就神主之位的岚伊,彻底身死魂消。
“为何一定要那么偏执。”
亲眼看着那抹柔弱的孤魂消散,沈辞叹了一句,总觉得有些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这缕孤魂是岚伊最为纯善的一面,明明她也是有心的,何必要那么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