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魔鬼!”方镜月惊骇地开始大喊起来,一半是佯装,一半是真实流露。
从曾除取那里,她知道代维屠杀了两个小镇的数十万人口,然单纯的数字虽然听起来骇人,但毕竟只是个数字,没有看到那血淋淋的场景,没有看到那支离破碎的尸体,没有听到绝望的呐喊和哀痛的眼泪,她很难去理解其中的含义。
如今,她领悟到了,代维残忍的一面就这般直勾勾地,以一种血淋淋的方式展现在她的视线之中,伴随着代维嘴角那抹若隐若现的笑意。
而地精那边,变生肘腋,惨痛的遭遇令饱经岁月的老地精都感到措手不及,他呆呆地顺着地精人群往前行走,看着一众地精惨痛嚎哭,随后才像是后知后觉般地从浑浊的眼眶中流出泪来。
“魔鬼!”老地精喃喃自语,“魔鬼,魔鬼。”
他不断地重复着这个词语,原本老迈的身躯更显枯槁,身形趔趔趄趄,几是站立不稳。
“节哀顺变!”方镜月走到老地精身边,略蹲下身将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搀扶。
“谢谢,”老地精冲方镜月点了点头,哽咽着道,“谢谢你的安慰,祝愿良善的你永远不会听到别人的这般安慰。”
方镜月一时语噎,是啊,安慰人的话谁都会说,但那只能用来安慰别人,道理谁都懂,但同样永远也都只能用来讲给别人听。
“感同身受”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存在过,每个人的遭遇不同,接受能力不同,对事物的反应不同,即便是遭遇同样的厄难也会有不同的感受,就更别提那些丧未经历同样磨难的人。
想到这些,方镜月的内心似乎有了一丝明悟,并非对圣修一道,而是对代维曾说过的某些话。
“每个人有着残忍的本质,因生命的消逝而叹息,因别人的悲惨遭遇而生出同情,这一切都是基于这件事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前提之下。”
“每个人都是自私和冷漠的,即便你对某个人充满了怜惜和同情,当他向你提出你不可能答应的条件时,你的怜惜和同情都会在瞬间化为对他的愤怒和排斥。”
“同情、怜悯、善良……诸如此类的东西,都是在自我安好无忧的情况下才会生出。”
“你同情别人的遭遇,并非是因为别人悲惨,而是因为你觉得别人悲惨,所以应该被同情,于是你这才生出了怜悯之心,为了合群,为了随大流,为了自我愉悦。”
方镜月在这一刻想了很多,曾经代维对她说过的话犹如再次降临到了耳边,侵入心神,动摇了她原本对代维那些理念的坚决否定。
可是片刻之后,方镜月似是清醒过来一般,微微摇了摇头暗自道:“蛊惑,这是来自代维的蛊惑,他的理念,他说的话,甚至他整个人的存在都是一种蛊惑。”
她忽然想到了代维曾提出的罪恶论,突然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与实力不相符的言行是为罪,不被自我认可的言行是为恶。”
这是代维的罪恶论,直到今天细细揣摩,方镜月这才理解了其中的恐怖之处。
在代维的罪恶轮中,有关罪恶的定义并没有明确的界限,全凭实力和自我的认知,若是你足够强大和足够冷血,那你就没有任何罪恶,一直都是良善的。
就像无知的孩童用开水淋死了一窝蚂蚁,并以此为乐,还乐在其中。
代维的思想大抵如此,他从未真正的接纳过其他生灵,所以行事才会肆无忌惮。以前因为实力低微,或许还会有些顾忌,但现在有了不死之身,他的顾忌便少了大半,做起来也更加的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