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刚回来没多久,收到消息的云瑶、玉蓉等人都赶了过来。
这两年人,除了书信往来,他们根本收不到云夕的消息,所以尤其的想念。云夕笑着同亲人们说话,也没忘记告诉冯冬香冯家人抵达京城的事情。
冯冬香怔了怔,眼底闪过淡淡的讽刺和厌恶。她对冯家人一点好感都没有。当时他们被二房欺负,冯氏也不曾站出来为他们主持工党,反而暗示族里的祭田数量太少,她们这一房也没有男丁,不如捐出些家产出来。
云瑶先为冯冬香抱不平了,“他们也有脸来啊!”
冯冬香道:“大概在他们眼中,我还是过去那个好欺负的孤女吧。”
云瑶眼珠转了转,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也该好好招待他们才是!”然后在招待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她转头看冯冬香,一脸满意道:“你现在的皮肤真的白许多了,而且也嫩了不少。”说罢,两只手还直接掐上去了。
以前的冯冬香因为皮肤有些黝黑加粗糙,看上去便比较中人之姿,容易淹没在众人之中。自从接受云夕的意见以后,她便开始给自己保养了起来。
冯冬香也有种衣锦还乡之感,炫耀是人的本能,更何况她以前在冯家的日子的确很不好过,那就更想在那些人面前扬眉吐气了。
云夕在外面呆了段时间,自认为风尘仆仆,也好好地梳洗了一回。
她选了件杂裾垂髾,这裙子样式颇为繁复,走起路来飘带随风而起,如燕子轻舞。冯冬香则是选了凤尾裙,还给自己化了一个时尚的桃花妆,显得华贵却又不失少女的娇俏。云瑶和玉蓉两人都选了襦裙,只是款式有所差别。加上花色和穿戴的首饰差别,给人的印象也就不一样了。云瑶更活泼一些,玉蓉更温柔一点。至于朵朵,论相貌她也只在云夕之下,在其他人之上,直接穿了间色裙,飘逸纤细,娴静时似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等大家都梳洗打扮好后,云夕还真肚子饿了,便让厨房先上一桌菜。
云瑶还问道:“他们怎么还没到?”
云夕说道:“他们得先租贷马车,加上进城时还得排队,自然不比我们快。”尤其是从外地进京的,若是没有特殊通道的话,那最少也得排上半个时辰。
云瑶想想也是如此。等用完饭后,底下人果真通报说冯家来了。
云夕扬了扬眉,冲着冯冬香笑了笑,“你出去领他们进来吧,好歹也是长辈。”
冯冬香站起身,给自己重新补了嘴唇上的妆后才袅袅婷婷地走了。
云夕也让人将桌子撤下,重新上茶。
……
当冯冬香来到门口时所看到的便是冯氏那看似慈眉善目的脸,她垂下眼睑,压下了厌恶的情绪。
“大伯母。”当她开口的时候,已经是若无其事的样子了。
冯冬香刚出现的时候,冯冬华等人还真没认出她来,毕竟他们印象中的冯冬香依旧是皮肤黝黑的小土妞。
等她开口后,她们直接呆了,面前这个清秀华贵气韵不凡的女子竟是冯冬香?
“你是冬香?”冯冬秀质疑的声音脱口而出。
冯冬香抿唇浅笑,仪态万千道:“妹妹认不出我了吗?”
冯冬秀和冯冬兰只觉得她说话微笑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看,十分优雅。这种优雅,她们也曾在那位云夫人身上看过,只是云夫人容貌倾城,即使再优雅好看,对她们而言是距离很远的对象,所以也不会产生别的情绪。
但冯冬香就不一样了,这位原本和她们是一个族里长大的,远远不如她们。谁知道如今却来了一个大转变,无论是气质还是容貌以及衣着穿戴都让她们产生了自惭形秽的情绪。
她们为了不让云府的人瞧不起,特地换上最好的衣服,戴上最好的首饰……结果现在直接被衬托成了乡下的小土妞,心中别提多难受了。
不过冯冬兰的自我调节能力很好,转念一想,那一向自视甚高的冯冬华只怕心中会更难受,顿时心情好了不少。
她亲亲热热道:“冬香变得这般好看,我都要认不出来了。”
冯冬香只是淡淡笑了笑,“京城的水土养人罢了。”
冯冬华简直快绷不住自己的表情了,眼中的嫉妒几乎要化作实质,在场的人心理落差最大的便是她。
冯氏手疾眼快地捏了女儿一把,狠狠瞪向她,眼神带着警告。
冯冬华这才没当场爆发,只是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冯冬香看到她这样子,那叫一个精神气爽。
冯氏一脸慈爱问道:“不知道三婶身体如何了?我记得三婶入秋的时候,总会咳嗽,特地买了些梨子过来,到时候三婶可以炖一些梨子汤喝。”
冯冬香微微一笑,说道:“奶奶刚入京的时候还有些不太好。舅母知道后,便让人她早晚吃上二两的燕窝,直接用冰糖吊。这燕窝果真是调养人的好东西,奶奶吃了两年后,身体便好的差不多了。今天还和杜家舅奶奶一起去慈安寺上香呢。”
冯氏也是吃得起燕窝的,但一个月也就是几回,哪里能像冯云氏那般早晚当餐点吃。再说国公府所吃的燕窝肯定比她吃的要好得多。
看着冯冬香的穿着打扮,再听她这话,便知道云府对她们祖孙两极好。
冯氏虽然心中有些不悦,却越发坚定了要和三房重修旧好的心情。
冯冬香叹了口气,“大伯母你们应该早点写信告诉我才是,奶奶并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过来,今天这才出了门。”
冯氏道:“我们也不确定是什么时候到,所以这才没及时送信过来。”他们在陆上要送信也不容易的。
冯冬香将他们领了进去。
国公府的气派就不必说了,富丽堂皇的抄手游廊,精致玲珑的亭台楼阁,秀丽却不是大方的屋舍,每一个都让他们看不过来,手脚越发不知道该怎么放。
冯氏是今年才当上的同知夫人,先前丈夫不过是个知县罢了,在看到国公府这通天的气派后,她不由也跟着束手束脚了起来。
她心道:也难怪大家都想要来京城,不来京城一趟,真真不知道自己过去就只是一个井底之蛙。
冯氏只能说话来转移自己的心情,“不知国公夫人是否在家?我们也该拜访一下她才是。”
冯冬香道:“也是大伯母你们运气好,舅母恰好是今天回来的。”
说话之间,他们拐过了长长又曲折的游廊,踏上白石板路,路过了满架的蔷薇和水池,终于到了正屋。
云夕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便已经自动调整好了坐姿,优雅中又透着高高在上的派头。
她端起茶杯,淡淡的茶香在正屋内氤氲开来。
“舅母,我大伯母他们来了。”冯冬香说道。
因为是过来见女眷的缘故,冯氏的儿子和侄子都被安排到了客房中,她和女儿侄女跟着冯冬香他们来。
她们几人先是弯了弯膝盖,行了一个礼,抬起头,当看到上首的云夕时,直接就呆了。
“云、云夫人。”冯氏都失去了一贯的冷静,结结巴巴起来。
云夕嘴角勾了勾,“没想到你们是冬香这孩子的亲戚。”
冯氏原本以为云夕最多就是云府的旁支,没想到这位居然会是国公夫人。在她印象中,国公夫人不应该都是三十岁以上的妇人吗?
也只能说冯氏在她家那小地方呆的久了,加上消息又不是特别灵通,对于京城中的权贵还真的是两眼一抹黑。她的目光落在了屋内其他女子身上,每一个皆相貌不俗,梅兰竹菊,各擅胜场。她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原本她对自家女儿很有信心,觉得冬华除了身份低了些,也不比京城中的人差,现在看来,自己真实想当然了。
云瑶眨着眼睛,一脸的无辜,“你们就是冬香在通州的亲戚吗?我看冬香过来好几年,都不曾收到过来自家乡的年礼,还以为她老家已经没人了呢。”
云瑶这话那叫一个损啊,直接戳破了冯氏的脸皮。冯氏原本准备了一篓子的话,都被云瑶给憋了回去。
云夕无奈道:“这是我妹妹云瑶,被我惯坏了,有些心直口快。”她嘴上这样说,声音却透着宠溺。
冯氏听着“心直口快”四个字,脸臊得通红,这岂不是在说这云瑶说得都是真的吗,只不过直接了点。她有些意识到这次来京城只怕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顺利。
她转移话题道:“冬香这孩子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这次收到消息,知道她有个好亲事,我们这些老家的长辈也很为她高兴。我还特地带了给她的添妆礼。”
云夕道:“你们这也是有心了。”
然后便让她们坐下。
银丹很快便上了茶上来,云夕不时地询问冯冬香一些嫁妆的事情。
冯冬香道:“有嬷嬷帮我呢,早就置办好了。”
说起来,云夕回来到现在还真没看到她置办的东西,不过她在离开京城时,便同冬香说过,她的家具直接用库房中的楠木、黄花梨木和红木打造即可,不需要再自己去买木材。
冯冬香将单子递给她,云夕看了看。冯冬香除了云夕交代过的木材,其他不曾从库房中挑选东西,基本都是她这些年存下来的和冯云氏原本的嫁妆。加起来也能凑个六十四台。
云夕说道:“终究薄了点,你还是太过小心了,也不懂自己从库房中选几样喜欢的添进去。”
冯冬香无语了一下,她觉得这嫁妆已经不少了,压箱底都有一万两,全部加起来价值也有五万两,她已经十分心满意足了。在来京城以前,就算有奶奶的梯己,她也不敢奢望能有五千两的嫁妆。她敢担保,冯冬华的嫁妆最多也就是三四千两。
云夕道:“我从外面带了些珠宝回来,等下你再捡两盒加进去,里面还有一些不错的象牙。嗯,我记得库房里有一个紫檀画玻璃五屏峰、一套和田白玉茶盏和金玉珊瑚盆景,等下让人送到冬香屋里,也添作嫁妆。”
冯冬香道:“那珊瑚盆栽是德妃娘娘赏赐的,还是算了吧。”
云夕笑道:“娘娘并不在意这些的,等我进宫后同她说一声即可。”
云瑶吃醋道:“姐姐偏心!我先前出嫁时,向你讨好那套和田白玉茶盏,你都不给我。”
云夕撑不住笑了,“罢了罢了,你想要什么东西自己去库房拿吧。别将全部东西搬走就是了。”
云瑶满意道:“我先前就眼馋那个玛瑙佛手盆料石梅花盆景很久了,这次正好可以搬回家。”
云夕也让朵朵和玉蓉去挑拣喜欢的。
她们几个人故意这样一搭一唱,也算是给冬香抬高身份。
冯冬香知道这是舅母他们的好意,故意也说自己喜欢那仙鹤腾云灵芝蟠花烛台,云夕先让人取出来,大家品鉴了一番以后再送到冯冬香那边。
冯冬华听着这些花,只觉得这些女声从未如此刺耳,她忍不住说道:“夫人真是大方,只是将这些东西送出去不需要同云国公说一声吗?”
那些东西每一个都是她一辈子都没法拥有的,却被冯冬香轻而易举地拿到,偏偏对方还是这种漫不经心的可恨态度。冯冬华顿时被刺激得口不择言了。
云夕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不需要,因为云府做主的人是我。”
声音平静中蕴含着自信和淡淡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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