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怎么能用诸侯之礼下葬呢,这太僭越啦。
第二个到了。
这一个,卫央亲自扶灵。
“跳荡军第七营三卫骑卒萨尔罕!”
“杀敌一,全卫存活,皆赖一人。”
“成治三十六年从军,战死成治三十七年十月二十九。”
牟斌耸然动容。
新兵!
但那沉甸甸的“全卫存活,皆赖一人”那是何等的战功?以西军军规这可是连升三级的人才!
“去年河套那一战,京营若是有这等舍身忘死的壮士,京营何至于无一保存。”牟斌叹息道。
烈士灵柩所过处,忠顺王铠甲鲜明然低头致敬,全城民众一起弯下腰,没有啜泣声,没有叹息声,唯有咬碎牙关的怒意!
第三位烈士到来,有老妪白发苍苍,立于人前,问道:“我儿战时,可奋勇杀贼,抵得上一生哀荣?”
扶灵的小郡主答道:“令郎纵横沙场,勇冠三军,不辱国,不辱家,忠贞慷慨,天人共鉴!”
老妪点点头,回头道:“我有幼子,方下学堂,成年后,愿再战沙场,至死不休。”
少年奋勇而出,视之不过十三五年纪,他目无点泪,昂起头,目视着他英雄的兄长的灵柩,慨然道:“我大兄战死沙场,实乃一家之不幸。然若我辈男儿不往战阵旋踵而去,敌人便汹汹而来。我若能从军,当披长兄之铁甲,携长兄之长剑,继承兄长的遗志,与贼至死不休。若不得从军,也愿为有用之才,不以封侯为我之志向,只愿荡平四海,还安宁于四海八荒之民,如此,死也无憾!”
“善,可从容成长。”小郡主点点头,扶着烈士灵柩入城。
车队缓缓驶入城内,而后,一身铁甲早已破损不堪的伤兵们,骑着马,昂着头,微微含着头,跟在烈士灵柩后慢慢进了城。
最后,回归哈密校场的大军才拍成长队归来。
老妪颤颤巍巍已险些站不住了,少年搀扶着,直到看见有一位老卒,他骑着高头大马,披着铁甲缓缓在队伍里向他们挥手,两人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那是老妪的丈夫,少年的爹爹。
“父子皆从军,父为偏将,子是先登小卒,西军,何以军法森严如斯,”牟斌黯然叹息道,“又何以悍勇至此?!”
堂堂偏将军的儿子,身先士卒,为精锐部队跳荡军的小卒,又战死沙场,这是怎样的军队?
朝廷的世袭军户人家,可有这样的军规严明悍勇善战之士?
有!
但他们的结局,都是被别人害死。
抢功的上司要下黑手,不喜欢这些方正之士的同僚们要害死他们。
他们在朝廷的大军里头是没有一条活路的。
“以诸侯之礼迎接烈士归来,将军老妻见面不问封赏,只问‘我儿可勇冠三军否’,这样的军队……”想起黑风峡谷一场大火,牟斌心中堵得慌,“能杀能战不手软,军法森严无不从,每战皆胜无匹敌,我们拿什么和人家较量?”
他心中甚至有一个可怕的念头。
他愿意用锦衣卫指挥使的这一身飞鱼服,换那车上的一个位置。
牟斌是军人,他太明白那种荣耀与尊敬意味着什么。
他还知道烈士们归来之后,他们的身躯是要葬在烈士山的,那是西军之中连一些没有战功的将军都没有资格去的地方。
而他们的名字也将铭刻在丰碑上,全西陲,不,全天下,那是全天下最华美,最庄严,上将军所过须低头,哪怕是皇帝来了,也不准敲锣打鼓骑马坐辇路过的地方。
否则,管你是谁,砍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