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国朝耗得起,民众耗得起?”李东阳闭上双眼,道,“别折腾了,这次回去后,必然是安排储君人选,这又是一场内耗——东南士林靠不住!”
“未必!”刘大夏十分倔强。
李东阳请教:“若朝廷需要扩军,你愿意拿出你全家的家当?”
这——
“卫央散尽家财培养西军,赵允伏分享大权,甚至将军权完全交给卫央,试问,我辈能拿得出全家家当填充军备,天子能全心全意信赖我等?如今,西陲有玉米,有洋芋,寒门一月也有三顿肥肉补充,此可谓天时;西军占据西域,占据河西,占据八百里秦川,连河套,陇东这样的战略要地也归他们所有,只需要打开关门,三十万铁骑长驱直入,中原无可遮挡,此所谓地利。”李东阳再问,“而若论人和,朝廷比得上西军,还是你我比得上他们的四海之人望?什么都比不了,你拿什么和人家打?”
“天子陵寝……”刘大夏灵机一动。
“此事我等决不可再做小人,天子别的不可说,唯独此事亘古未有,数百万两预算减到百万两,如今又减到十数万两,方才汪直也说,还要减,怎么,兵部要让天子尸骨无存?”李东阳声色俱厉。
刘大夏低下一颗老苍头,再不发一言。
车轮毂毂,碾碎了他无数的设计。
不两日,行动迟缓的銮驾到登封。
登封最名是少林,銮驾既到,少林寺方证大师,方生大师师兄弟率领寺中僧人,下山三十里,与登封县令闻人达一起在边境等候。
但奇怪的是,闻人达却是雁荡山一位游侠的弟子,曾学阴阳八卦,又通道门神功,三十岁进士及第,在吏部效用三年满,便到了登封就任县令,至今已足足七年了。
他不升官,哪怕官声很好。
也不调离,哪怕有朝廷规矩。
但这次闻人达心中颇为忐忑,一张白净的面皮上,三缕长须迎风而舞,目光远远看到西军前锋,不由便是一生长叹。
方证大师道:“闻大人何故长叹?西军是讲道理的。”
闻人达叹道:“久闻秦国公法度森严,晚辈怎敢不心生忐忑,在这登封县,只怕是晚辈要尽快收拾行李,寻下一个去处了。”
他余光瞥到,在路旁一直闭目打坐犹如一棵松树的嵩山派掌门人左冷禅面上不动声色,似乎将他这番话听也没听进去。
倒是侍立一旁的嵩山派副掌门,嵩山派十三太保中的六太保汤英锷,闻言及胸长髯飘洒,微微一笑说道:“闻大人此次活命无数,登封县百姓谁不称颂?流民见大人如婴儿之见父母,天子圣明无比,怎会苛责于你。”
闻人达眼角转过一抹笑,轻轻点头说了一声“借汤大侠吉言”。
方证大师面色有些怪,暗暗止住方生大师要责问的冲动,淡淡道:“吏部铨选,便以闻大人神功盖世,才任登封堂官,闻大人若去,谁能稳得住登封这群雄争斗、百姓颇有怨言之局?总不好以秦国公为一县令罢?!”
闻人达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