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青云一手夹着席子,一手端着酒盘,款款拾阶而上。他先将东西布好,才和煦的回答:“天热,睡不着。我陪你饮两杯吧。”
蓝荆安知道他必是一直关注着自己的院子,估计自己一出门,就有影卫通风报信去了。她干脆放开了心思,直接坐去了席子上,伸手给自己和青云哥哥各倒了酒,向石桌对面的萧青云一举杯,一杯酒直接灌进了喉咙。
萧青云并不开口劝她,只陪她同样将一杯薄酒收入腹中,然后将小食推到她面前。暗夜里,蓝荆安很想向他倾诉,但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叹了口气,又饮了一杯。
一口气连喝了三杯之后,萧青云伸手拦她:“再多,你就要醉的不起了。”
蓝荆安几杯下肚,话也放肆了许多:“醉倒也无妨,反正你也不会弃我一人睡在亭里。”说罢,又给自己满了一杯,一仰头喝了下去。
萧青云无奈的摇摇头:“你若是醉了,我只能把你抱回去,到时候全府的人便都会看到了。”
若是平日的蓝荆安,听闻此话肯定就要罢手了。但她现在不退反近,干脆弃了酒杯,站起来抄起酒壶,一通猛灌,只求烈酒能浇灭她的痛苦。萧青云见她突然发狂,赶忙也起了身,把酒壶从她手中夺走,轻声责备:“我知你心中不易,但也不该这般糟蹋身子。”
这壶烈酒灌的又猛又急,头晕的感觉不到片刻便升了上来,蓝荆安露出一个满意的浅笑,将被夺去酒壶的双手伸到萧青云面前。萧青云有些不明所以,将酒壶放下一边,抓住她的手。
蓝荆安怔怔的盯着自己被萧青云握住的手,半晌才说:“真是干净啊。”
这话一出,萧青云心中极是难过,他将蓝荆安揽在怀里,情真意切的安慰她:“不要忍着了,想哭就哭吧。”
哭?为谁呢?她有资格么?若不是她在六年前的那一舞,她怎会被绥帝赐婚,从而惹上了宇文墨渊,造成他痴迷纠缠,直至今日死在自己肩头?若不是因为她表露对青云哥哥的心思,一直为他们遮风避雨的定远侯府又怎会落得个九族尽诛、满门磔刑的结局?
母亲的谶语还真是灵验啊。一人掀得九州反。如果没有她,是不是二十年前的乾国不会覆灭,而今日的大雍也能依旧存在?除了被她亲手杀死过的人,这二十多年间死于战争与动荡的无数冤魂,就真的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么?今日的胜利,明日的荣耀,她又是踩着什么才一步步得到的?
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几年的爱恨离合,最终换来的不是蓝荆安的笑容或泪水,而是一声沉重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