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东西来消磨时间,白天发生的事便像要“越狱”的鱼,从鱼缸里一个劲向上蹦,蹦到了嗓子眼,堵的快吃不下了。
开庭不顺利,一审败诉,这是导致心情低沉的主要因素。
是一起因企业并购而产生的纠纷,败诉的原因,不妄自菲薄地平心而论,还是在于学业不精和经验不足,被对方律师抓住了反驳的证据,这个证据直击要害,打的她爬都爬不起来。
而她还是盛华的法律顾问呢,把《公司法》都没吃透,真是惭愧,惭愧之余也有紧张,代汝给她塞了个这么大的饼,她哪里吃得下。
简直连咬一口咽下去都困难。
挫折促使人学习,律师要在法庭上扬眉吐气,庭上一分钟,庭下几年功,还是要在实践锻炼和知识的海洋里不断摸爬滚打。
在书房里找到一台笔记本电脑,打开来,没有密码,她把电脑拿到餐桌上,发现桌面是一座日式房子,庭院里有一个少女在跳舞,十六七岁的样子,少女只露出半张脸,头发长如海藻,很浓密很漂亮,侧脸看不清长相,但鼻梁轮廓清晰娇俏。
路璐压根没把这个少女和代汝联系起来,网上下的图吧,况且就算代汝没去过日本,放一个日式房子的图片也没毛病,个人喜好嘛。她的脑子没在电脑桌面上停留,边吃边打开网页搜索浏览相关法律内容,边思考着万一被代理人要上诉,她如何应诉,要去补充哪些证据。
这时电话铃响了,吓了聚精会神的她一跳,估摸着是李雪玲打来的,接了起来,却是另一个女人的声音:“代总,你手机怎么关机了?”
不甜,却很腻,是她从来没听过的声音。
“你好,代汝不在家。”她能想到的答复也只有这一句。
女人沉默了半分钟,随后笑问:“你好,你是代总的夫人吧?”
“我不是。”
“噢,那……那麻烦问一下,代总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这个女人也许想问她是谁,路璐想着,答道:“我也不太清楚,今天可能不回来。”
“这样啊,好吧,谢谢,拜拜!”
“拜拜!”
通话结束了,但一种奇怪的感觉却没结束,这个女人提到了“代汝的夫人”,问的如此的自然,搞得好像代汝已经有了夫人似的。不对,不是好像,她能这么问,那是确定有吧,不然谁会在没弄清对方有无结婚,有无对象的情况下,如此直接唐突的,不礼貌吧,哪怕他年纪不小,甚至偏大了。
还有今天下午开完庭,李雪玲赶不过来,是代汝公司里一个年轻的司机来接她的。司机自我介绍道是新来的,本来想坐办公室当白领,但进来后才发现那些白领干的活他干不了,公司便安排他给领导们开车,开始还嫌弃,但跟着领导能吃香的喝辣的,场合上别人也给面子,活不累,公司还给了一间办公室,很满意。
他不见外地跟路璐叨了半天,用一种讨好和并不严肃的口气,那种感觉就像是“我知道的,我们都是靠代总吃饭的人,同命相连”,就是这样的感觉。
那什么样的女人才靠男人吃饭,对于这个男人的正牌夫人、正牌女友,世人大不会这般轻佻佻地亵渎吧。他是把她当成了代汝的情妇,小三,类似这样的暧昧的,上不了台面的女人吧。
按照女律师的逻辑理下来应当是这样的,可是,路璐不愿相信自己的推测。
而要推翻自己的推测,需要另一套理由更充分的推测,她自是找不到的,可又阻止不了去推翻的渴望,于是自个把自个不上不下地吊在那。
选择先去洗个澡,步子迈了足有上百下才到了房间,床铺被褥叠得整齐如豆腐,倒真有当过兵的风范。
房间里弥漫着她熟悉的他身上的气息,打开衣橱,本想找条浴巾,却看到半个衣橱里都挂着女士衣服,浴袍,睡衣,还有一些通勤的服装,内衣也有。但可能为了显得不那么露骨,内衣都还摆在包装袋里,未拆的透明包装袋里,是中规中矩的款式。
其他衣服上也还挂着吊牌,也都是挑不出优点,但也挑不出差错的普通款。路璐她今天才得到他家门钥匙的“馈赠”,难道他早就把衣服买好了,应该不是他买的,是李雪玲买的。
可不管是谁买的,都排除不了一个可能性:这些衣服并不是特地为她买的。
心里非常难受,来自生活、情感方方面面的逼迫,手机上进来一条微信,她瞬间又笑了。
是代汝发来的:我到南京了,随后他又发来一张照片,是一条两边种满梧桐路的道路,路牌上写着:中山南路。
即便没有路牌,路璐也能猜到这是哪,因为梧桐这种树,看到了,就会令人想到南京这座城。
代汝道:“一种树,一座城,一个人,我也想这样。”
路璐一个人傻乎乎地笑开花,她懂代汝的意思,在关于南京城遍地种满了法国梧桐的说法中,最浪漫的一个是有关宋美龄和蒋介石的,传闻宋美龄特别喜欢法国梧桐,蒋介石便特意从法国引进几万棵梧桐树,从美龄宫一路种到中山北路,把梧桐路种成了一串宝石项链。
路璐调侃他道:“那非得是梧桐树么,樱花树不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