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从二十多年前讲起了,这是四个人的人生。”
她不知喝了几杯咖啡,足足讲了三个小时,把代汝和晴雅的事,晴雅死了,她的初恋失踪了,她和代汝的形式婚姻,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崔铭生。崔铭生从惊叹,到震惊,再到呆立。
“那么,就是说路璐和死去的晴雅长得很像,代先生才喜欢上她的,是吗?路璐是个替代品?”
“不是长得像,而是笑起来的感觉,男女之间的爱恋,有时迷恋的可能就是一种感觉。说起来虚无缥缈的感觉,往往是一段感情里的核心成分,少了这感觉,就跟房子没有了承重墙一样,这份感情早晚是要塌掉的,是保不住的。而只要这感觉在,感情就很难受到威胁,就像哪怕房子年头长了,装修换了,只要质量没问题,还是可以安全地住在里面。”
“你说的我都懂,可路璐还是替代品,对吗?”
周馨若难以以对:“我不知道路律师是这种感觉的替代,还是延续,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这辈子都没好好谈过一次恋爱,我对爱情的理解很浅显。”
崔铭生沉默着,周馨若没有否认她的猜测,而是对她的询问半同意半回避,这比听到路璐是“小三”更让她难受,这要怎么去讲呢,天呐。
“代先生会一直对路璐好吗?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指的那个晴雅从日本回来了呢?他会怎么选择?抛弃路璐?他们重新团圆吗?”
“晴雅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活。”
“但你们也只是听说她去世了,并没有亲眼所见,我是学法律的,我只相信眼见为实。”
周馨若愣住了,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没再见到晴雅,她从来没怀疑过当初听到的消息。
她死了。
她也许还没死?那她和方珺去哪了?
“你觉得代先生是那样的人吗?”崔铭生追问道。
周馨若摇摇头:“他不是一个会始乱终弃的男人。”
“那他会如何安置他爱了一辈子的女人呢?”
周馨若垂头不语,过了一会,道:“真有一天发生这种极端的情况,我想他会妥善处理好的。”
在路璐开口之前,她追加了一句:“爱情是要面对,而不是假设,崔科长,你说呢?”
崔铭生脑子里已乱成浆糊,呢喃道:“那你和代先生的形式婚姻呢?你们可是领过结婚证的,是受法律保护的婚姻。”
“这两天路律师在跟他闹呢,他烦着呢,等他情绪平稳了点,我跟他去民政局办手续,现在离婚还是挺容易的。”
崔铭生想到自己,淡然一笑:“代先生还是在乎路璐的。”
“非常在乎,他待路律师相当好的,说要带她去上海买最贵的钻戒,带她去环游世界,他对他和路律师两个人有很多的规划,让他说上三天三夜估计也说不完,让他把下半辈子用完了,估计也完成不了所有的规划。而在这些规划里,有个最为关键的,代汝是要娶路律师的,他要为她穿上婚纱,让她做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
崔铭生惘惘地松了半口气,还有半口气仍吊在那。
“所以做不做替代品,真的很有关系吗,一个男人真心待你好,是不是就够了?”
周馨若像在对崔铭生说,又像在对自己说,风穿过纱窗,一路而来,吹拂起她们的头发。
崔铭生觉得这句话有点道理,又觉得哪里不对。
但两个对爱情的看法都很浅显的人,即便讨论到天亮,恐怕都讨论不出个所以然,况且周馨若没打算跟她讨论,周馨若讲述的只是事实,崔铭生忽然觉得肩上的责任沉甸甸的,要通过怎样婉转的方式,让路璐接受呢。
从哪讲起?
人生的难题向来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回到自己家时,除了周宁,其他人都睡了。客厅里亮着一盏微弱的灯,周宁坐在餐桌边,桌上摆着几瓶上好的白酒和一些礼品盒,崔铭生刚想解释方才是去邻居家了,听到她公公在房间里哼道:“又去哪浪了,做妈妈的人了,成天不着家。”
她顿时反应过来,干嘛要跟周宁解释,他并不是一个真心待她好的男人。
周宁倒不在意,问道:“还去爸妈那吗?”
崔铭生本想说:“这么晚了,今天就不去了”,但看到她的房间门和书房的门都紧闭着,问道:“周安他们住在这了?”
他们两口子回来后都是住酒店的,在山上待的时间长了,一直睡得早。
“是啊,周安和雪儿睡在房间里,他睡在书房里。”
“他”指的是周安的男朋友,家里人,包括崔铭生都不知道他在单位里是什么样子,但他在家里说话的口气常是如此,或许也带着崔铭生本身对他的一点偏见吧,就觉得他很蔑视的,挺不懂尊重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