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杳这一日终究未有向白舟楫解释梦话的机会。这一日发生的事速度太快,也很突然。
早饭过后,她与阿灰逛了一圈阳城府衙,府衙内里占地不大不小,装饰简单,甚至许多地方均有些旧,灌木倒是长的郁郁葱葱,一派生机勃勃。
之后她与阿灰分道扬镳,她去找了桑齐,她去看孩童们。到得桑齐的临时书房时,白舟楫也在,还有一位新面孔,叫三子。
三子是专门负责审讯的。他又给宋杳讲了一遍昨日夜里到今日清早的审讯的过程与结果。
审讯刘前的地方并不在牢房,而是在一处向阳的屋子,屋子前面有一个院子,院子里中了许多迎春花,如今正开得好看。这是昨日夜里宋杳提醒的桑齐。
她说:“根据对刘前邻里的走访,刘前是个心底善良朴实的人,而这样的人会做错事心里难免会有愧疚和自责。对他动之以情或更可达到目的,与之去冰冷的牢房审问,莫不如让他先感受下阳光。”
三子要他坐在门对面,他背对门坐在他对面。起先刘前什么也不说,僵持了一个时辰。
刘前虽然一直低着头,可三子还是在他身上看出了不太合常理的恨意。
待天亮了,三子推开门,清晨不大火热的阳光照进屋子,外面的迎春花瓣上挂了许多晶莹的露珠。
他等他看了会门外,才问他,“你我素味蒙面为何对我有恨?”
刘前不吭声。
三子也不急,慢条斯理的又问,“你与李二匹是何关系,怎么认识的,为何射掉衙门放的信鸽?可知截获朝廷信息是会获大罪的,可等同奸细处理。”
李二匹是昨日与刘前一同被抓的矮小男人。
刘前一听,当时急了,“我不知晓自己射掉的信鸽是官府的!”
其实他昨日夜里也不知抓他的人是官差,到了官府,才知晓抓他的人是德王手下,而他当然知晓这些人这些日子一直在办一桩大案子。他便有些觉得不大对。
他突然想到,是不是他射错了信鸽。忙急急的解释。
可三子摇摇头,“你没射错,你射信鸽的当日前后两个时辰无人再到城外放信鸽。”
刘前意外的看向他,不知做何反应。
三子便问:“你可是被人利用了?”
刘前想都未想立即否认。他忽然又想到难不成要害那人的其实是德王?
他一想到这种可能便流露出惊骇神色,于他这个小人物来说,皇亲国戚便像天一般遥远,可却拥有夺人生死的权利。这般强大的对手,那人怎的躲的过!
三子又问:“到底是谁要你射的信鸽?”
他却如何也不再说一个字了。三子瞧出他的畏惧和更强烈的恨意。开始有了怀疑。
他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照在刘前身上的光线忽明忽暗。
他最后站在门口倚着门框道起了一段回忆:“那一年我十七岁,随着我们王爷去边城,那是我第一回去边城。我以为边城塞外幅员辽阔,冬日若下了大雪,该是如何的壮美景观。
可,不曾想九月便开始飞雪,苦寒之地十一月便冷的刺骨。待得进了腊月,更是冷的人出门不到一刻钟便会手脚不听使唤。而许多穷苦的人流放的人便会饿死冻死,熬不过冬天的最多是老人和孩童。边城每日均有哭声,可再大的哭声也被大雪掩去了,什么也不剩。”
三子说这一段时,眼中都是隐忍的痛楚。
刘前并不明白他是何用意。可这回忆太过悲凉。他默默的不做声。
三子走回椅子前坐下,看着他道:“你信任的人骗了你。他未曾告诉你信鸽所代表的身份,更未曾对你说一旦你被发现,你便会被抄家,你与家人便会被流放!”
刘前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不会的!不会的!
他不愿意相信他被骗了!那可是他一直崇拜的他啊!
三子又道:“现在唯一可为你减轻罪行的便是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倘若你当真被骗,或可免去全家流放之苦。听说,你儿子今年刚刚入了学塾。”
刘前缩着身子,一动不动。
三子知晓他的心理防线已然崩裂。
他轻轻叹口气,“刘前,骗你的人与德王作对,而德王所管辖的案子,均是与世间邪祟妖魔有关的案子。所以,你想想为何他会与德王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