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杳这一等便是三日。孟婆没有一点愿意搭理她的意思。
宋杳倒是了解了从前从不知晓的事。地府在投胎这一重要项目上竟还讲究个休息、轮值。
孟婆每日必休息四个时辰。
而每到凡间的黑夜,黑白无常便会带许多魂魄到地府,一整夜时时刻刻不断的增多。
而孟婆这四个休息的时辰极其没有规律,可以说均是随了她的心情。她想何时休便何时修。
不过四个时辰的时间倒是不多一分,不少一分,总是刚刚好。
宋杳有事相求,便在孟婆休息时主动担起了维持奈何桥孟婆熬孟婆汤的大铁锅前的魂魄的秩序。
其实每日都有鬼差维持秩序,本不需她多此一举的,可她总要给自己找些事做。否则她怕自己会疯。
她这般勤勉倒是与几位鬼差混了个脸熟。
“女仙可是来询问孟婆生魂的?”一位大鼻子鬼差了然的道。
宋杳嘴里发苦,“是。不知鬼差大哥前些时日可见过一个白衣俊朗的公子?俊朗程度天上地下均可排的上号。”
鬼差大哥想也未想便摇头,他拦住要飘出队伍的一个魂魄,“未曾。”
宋杳眸色暗了暗。
那大鼻子鬼差想了想又道:“如女仙说的这般样貌俊朗的公子,我倒是二十几年前见过一次。当真是……有个词如何说的?什么华?什么代的?”
宋杳接道:“风华绝代。”
大鼻子鬼差连忙点头,“对对对,就是这句。当真是风华绝代,将这地府的女鬼、女差迷的呀!”他似是不知如何形容,“呲”了两声。
宋杳想着天上男神仙能配上这四个字的,大概只有澜庭仙主了。不过他来地府作甚?
这念头转念一想便过去了,她这些天呆在暗无天日的地府日日夜夜的心焦。她恨不得闯进阎王的白日宫去翻翻生死簿。
不过,她克制住了自己。如若真这般闯了,应当连生死簿的毛都摸不到,她便交待在这里了。
澜庭仙主不在,她如今也找不到门路,只能死蹲在这里。
大鼻子鬼差见她神色暗淡,这几日她又异常勤勉的帮他们值差,让他们偷了不少懒,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女仙若是想求问孟婆,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她不会说的。”
她大概能猜出原因,可还是忍不住问:“为何?”
大鼻子鬼差见她不死心,扶着头顶的官帽道:“你瞧见我这官帽没?自打阎王来到地府建立律条鬼府,便有了这顶官帽,也就是初代鬼差。”
“而孟婆是在阎王来之前便一直在地府给游魂野鬼递孟婆汤的。她老人家倒底活了多久无人知晓。”
“所以,她见识过的生离死别数不胜数,早便生出了一副硬心肠。如你一般找过她的人不知有多少!”
他摸出腰间的水袋喝了一口,想起了什么又道:“曾经有一位西荒的女仙更是每六七十年便来一回,差不多有个千回,具体多少回我也记不清了。我要说的是,孟婆愣是一回也没搭理她!”
“所以,你啊,还是回去吧!”
宋杳猜到了那位女仙是谁,应是唐禹的那位姑奶奶的表妹。
她没坑声,将凸凸抱的更紧了些。凸凸在宋杳怀里蹭了蹭,安慰的“啾啾啾”了几声。
此时正是换岗的时候,大鼻子鬼差见她俩可怜,转头向其他几位鬼差喊:“喂,你们最近这些时日可有见过一个长了比三殿下还俊朗的魂儿投胎?”
几位鬼差都答没有。
大鼻子鬼差回过头看她,“你看,既是我们哥几个均未见过,你也不用再问孟婆了。必然是没有的。”
宋杳反应慢了半拍,“那可有可能各位鬼差大哥未曾注意到?”
大鼻子鬼差也不恼她这无理猜测,“你都说了他十分俊俏,便是我们不想注意,女鬼女差也会弄出大动静要我们不得不注意的。”
宋杳听完呆愣在原地。
半晌,她默默走回奈何桥上,不知过了多久,有水滴突然落在她的身上,一滴、两滴、五滴……宋杳后知后觉的抬起头,地府倒是也会下雨。
这雨只几个呼吸的时间便下的极大,宋杳不禁眯了眼睛。
桥下鬼差们一下变了脸色,忙大喊着:“快!都下桥!”
“快啊!”
站在桥上排队的魂魄不明所以。
鬼差们大喊:“快!不要魂了吗?还想不想转世投胎了!”
“快呀!”
这一下魂魄们都惊慌的争相恐后向桥下跑。
宋杳在密雨中仿佛失了聪,她每一下动作都很慢,直到桥上魂魄跑没了,她才想起来要躲雨,一层橘红的结界支了起来。
桥下的大鼻子鬼差见她不动,嗓子都要喊破了。
宋杳缓慢的眨了眨眼睛,慢慢低下头去寻凸凸。才看清身边已然没有魂儿了,整个桥上只剩下她和孟婆的大锅。
桥下大鼻子鬼差冲她死劲喊着什么,凸凸急的“啾啾啾”的直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宋杳仔细听他们的话。
“快下来!快!”
“有危险!”
她自从听了白舟楫没来地府的消息而失散的精神终于回来了一点。
而后她见刚刚还炸毛的凸凸、从不上桥的凸凸冲着她玩命的奔了过来,大鼻子鬼差等一众魂魄骤然变了脸色。
凸凸绕过她挡在她身后,“啾”的一声尖叫。宋杳连忙回身,一股自忘川河里伸上来的血水手正紧紧抓住了凸凸胖胖的身子,凸凸痛苦的挣扎,血顺着血水爪的指缝向下滴。
宋杳大惊,小冰在一刹那出手,狠狠地砸过去,击碎了血水手。她接住凸凸,凸凸身上被勒出了几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血口。
它痛的小脸皱在一起,如小猫般呜咽着。
宋杳眼眶一下子红了,她颤抖着给凸凸输灵力。成了仙,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起码一般伤口都能治愈。
就在她给凸凸治疗时,忘川河里黄红的水暗流翻涌,越来越多的血水手伸水面,伸向她们。
宋杳抱着凸凸一跃腾空躲开四面八方的血水手,血水手在她跃起的下一瞬一同抓向她刚刚站着的位置。互相间撵的粉碎。
一瞬间宋杳头皮发麻!
紧接着,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一颗头颅自水底升到水面之下,他惨白着脸,一双黑洞洞没有眼白的眼睛看着她。
他歪了歪头,牵起血红的薄唇天真的笑了,说不出的诡异。
下一秒一头乌黑油腻的长发漫过他的脸,直击向宋杳。
宋杳从未见过这么诡异惊悚的画面,当初即便面对血邪佞更多的也是觉得恶心。
她第一反应便是:逃!
她用出了此生到如今逃跑的最快速度,眨眼间她奔到了空无一人的河岸。
所有鬼差与魂魄此时都逃到了百丈之外。
油腻的长发如影随形,宋杳不敢停,边逃边躲。
“你逃不掉的!”
“你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