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雷苙言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出现,可每天早晨沐清歌出门回来,都会发现门口放着一些东西,有时候是补品,有时候熬好的汤,有时候是衣服,有时候是静安喜欢的小零食
她们都知道送来这些东西的人是谁,只是静安不愿提起他,沐清歌也就不提。
因为他们都需要这样,慢慢放下。
和平常的很多个早晨一样,这一天沐清歌依旧陪着静安在院子里晒太阳。可沐清歌却也能感觉到,静安的情绪从一早开始就不怎么高涨,甚至可以说有些萎靡,她们周遭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连这么炽烈的阳光都驱散不开的阴郁气息。
“心情不好么?”沐清歌清了清嗓子,便装作若无其事的关心着静安。
静安没有回答,仍旧眼光木讷的盯着头顶的那颗栗树,似乎并没有将沐清歌的问题听进去。
隔了很久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将眼光从树上挪到沐清歌的身上,认真的问道:“沐清歌,你有没有想过,离开我这里,去过你自己的生活。”
沐清歌一时间被她的问题问傻了,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其实四年前我说原谅你的那天,我就真的已经不怪你了。”静安用那双让人一眼就能望到底的眼看着沐清歌,像是想要沐清歌能从她眼中看出她已经选择原谅了她的诚意,她一直瞪着眼睛,一眨也不肯眨。
“好了,我知道了,快别一直这么盯着我,我感觉瘆得慌。”沐清歌故意开玩笑道。
“既然你知道,那你干嘛还一直留在我在这,你完全可以去开始你自己的生活啊。”
沐清歌一眼就看穿了静安的心思,她无非是想把所有人都赶走,然后一个人自生自灭。
静安因为之前的车祸肾脏受损,又加上长时间的劳心劳力,身体状况特别的差。四年前在伦敦的时候,经过了很多次抢救,进了很多次加护病房,医生说她的求生意志太弱,能不能撑下去要看她自己的。
那段时间,沐清歌每天都在她病床前跟她说话,跟她讲着她离开后,雷苙言过的有多不好;讲着因为担心她,温德现在的身体有多差;讲着大家有多么担心她;讲着如果她死了所有人会有多痛苦
也正是因为这些话,静安奇迹般的好了起来,沐清歌知道,她是放不下,放不下那些放不下她的人。所以她用了四年的时间,等待着,等待着总有一天,自己能被放下。
不得不说,雷苙言那天的‘落荒而逃’,让她以为自己等到了,等到了被放下的那天。所以她现在在告别,她又想变回到之前那个连自己都放弃自己的林静安了。
沐清歌突然从座椅上站起来,她强忍着失望,强忍着慌『乱』,对静安吼道:“林静安,你迫不及待的想把所有人的未来都安排好,淡出他们的生活,我不拦着你。你也可以根据自己的想法,自私的选择继续活着还是了无牵挂的去死,反正我也拦不住你。可我你就不用『操』心了,因为毕竟我们非亲非故,你的死活也不会对我造成多大的伤害,要走要留全看我的心情。所以现在你当我是在弥补也好,在可怜你也罢,我都会一直留在这儿!”
静安没有想过沐清歌会这么激动,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我只是觉得你牺牲掉自己的所有时间,在这陪我,对你很不公平。”静安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着脑袋,不敢看沐清歌。
“公平?林静安,你是不是忘记了,是我害死欣瑜,是我害你变成现在这样,是我害了所有人,如果要说公平,四年前,你就应该杀了我,而不是仅仅因为一个梦就放过我,让我现在能在这跟你讨论那所谓的‘公平’。”
四年前,沐清歌刚开始被静安带到伦敦的时候,满心的仇恨。被雷苙言毁掉了一切一无所有的她,那时一心只想着报复。她见人就咬,医生、护士,基本靠近她的人都会被她咬伤,她抗拒治疗,抗拒被人碰触。
就在她的身体以及精神状态每况日下的时候,是静安打醒了她。
那是她们到伦敦后,静安第一次出现在她的病房。像往常一样,沐清歌赶走了每天都会被她以同样的方式赶出去的护士,正准备把自己蒙到被子里,可被子却突然被什么人给抢走了。沐清歌一边歇斯底里的咆哮着,一边想去抢回被子,可却在看到来人是静安的时候,突然安静了下来。
其实当时沐清歌是惧怕静安的,谁有不惧怕那些自己曾经亏待了的人呢。
“你想干什么?”沐清歌将自己蜷在病床上,完全没有了对待医生护士的那种嚣张气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