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乡情怯”,这话不仅可以对外出多年漂流在外的游子说,对像白书这样死去多年终于能再回来看看的冥者,也同样适用。因此,当看到自己生前住了十年的小屋,白书竟然不敢直接上去敲门。
冥界之人到阳间办事,若是夜晚那自然一切好说,若是必须白天活动的,那必然是要钻进一副壳子里才可直接与活人接触了。这次出来,白书只是随便攒了一副,对自己的外貌啥的没去留意,总之杜凌那里的的壳子外形都还是相当不错的。他不敢上去敲门,并不是因为现在的自己不是活着时的自己而怕胖子不认识,而是看到门前那两棵依旧枝叶繁茂的白杨树,让他想起八年前他和胖子栽下这俩小树苗时的一段对话。
“胖子,你觉不觉得这俩树就像咱俩?你手里的特别粗,像你。我手里的特别白,像我。”
“是,你白,你得像个鬼。”
实际鬼没啥特别的颜色,人活着的时候是啥色,死了以后变成鬼就是啥色。那为啥活人总说谁谁受了惊吓时,脸儿白得像个鬼呢?不为啥,人死了,血液就干了,体内红色的血没了,可不就剩下个白骨了嘛。白书一想到这,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敢情胖子还是个预言家,怎地他就料到自个儿终究没能等到小白杨长大就死了呢。可惜,活着的时候白好歹还有点血色,勉强算个白里透粉。现在嘛,自己又不是鬼,这白也还是不够地道了。
看他没上前,孙李便知道他的想法了,于是适时走上去按了门铃。只是,铃声响了很久,一直不见有人应门。孙李略有些奇怪地回头看着白书:“老大,你不是说你那位朋友,这个时间平时都会在的吗?”
“是啊,往常这个点是他雷打不动的看肥皂剧的时间啊。”白书一边答着一边也觉得奇怪。胖子于他而言,不只是同学同事兼好基友那么简单,他如果是女的,那绝对比跟肖沫更加是青梅竹马了。他和胖子的家只隔一条街,从光腚娃娃开始,俩人就是一吃起一同睡的,几乎是各自一抬胳膊一伸腿,都互相知道对方下一步要做什么。从小到大,俩人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居然都是同一所学校,一起偷过二叔家的西瓜,一起捅过三婶家的鸡窝,那是正而八经的发小,战友之情绝非寻常。所以,俩人对对方的性情德性那真得是比对自己还熟悉。搁老话讲,就是他俩都是对方一抬屁股,就知道互相要拉几个粑粑蛋。
“那我们先进去看看?”胖子此人,赵钱孙李都没见过。可从白书的态度来看,这俩人精都知道这位绝对是个重量级的人物。既然老大如此熟悉此人,那说明此人如今不在,就是非常状态了。这会儿,若是让白书当做不知道而置之不理,用脚趾头想都不可能。反正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不如他俩主动把事做了好一些。
“唔。。。”白书沉吟了一下,“还是先等等吧。”可能胖子只是临时出去买什么东西吧。关心则乱,白书不想因为自己的紧张,就把别人也搞得很紧张。再说,他们虽然不进去,但透过外开着的窗户,也能看到里面的景象还如以前那样的井井有条,应该没发生什么才对。
“老大,要不我叫管片小子过来问问,怎么样?”也不知道是白书一直以来对他们的态度很好还是怎么的,赵钱最看不得的,就是白书那沉默的样子。赵钱的年纪,跟白书的爸爸差不多,在冥界待得时间也比白书也长很大,他自己的女儿也就白书这般大小。之前和白书不熟的时候,只是公事公办地视白书做顶头上司,虽尊敬有余却亲密不足。后来跟着白书混的时间长了,渐渐地就把白书当成自己儿子看了。他希望儿子能时时开心,不想看儿子伤心沉默。
“没事,还是不要惊动他了罢。”赵钱对他的好,白书都知道。别看赵钱这人直性子,但心思很简单。对谁好,直接就摆在脸上。讨厌谁,嘴上手上都不留半分情面。在冥界这样的鬼固然是少,在阳间这样的人简直就是屈指可数了。所以,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敬重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