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样的墨意,漪乔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她不是不知道封建社会对于数理之学和科学研究的漠视,但是在现代,“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观念在人们心里早已根深蒂固,谁敢说它们不重要?况且,她还尤其偏好数学。
而对于数理之学在这个时代所遭受的不公正待遇,她知道归知道,却并没有往深了想。
可是现在看来,这种荒谬的歧视,早已对热爱这些学问的求知者造成了莫大的伤害。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三两步走下讲台,来到了墨意面前:“哎哎哎,云同学,什么叫‘世人皆视算学为贱技玩物’啊?难道你把你老师我也算进去了不成?”
墨意看到她突然步下讲台,又听闻这么一番话,不由得愣了一下。但他马上便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我绝无此意……”
漪乔眉毛一挑:“嗯?绝无此意?那你是说为师不是人咯?”
墨意没想到她会接着说出这样近似于胡搅蛮缠的话,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看到刚才那哀伤的气氛有所缓解,漪乔才稍稍舒了口气。
她眨了眨眼,狡黠地一笑:“和你闹着玩的。为师可见不得自己的得意门生这么消沉。”
墨意一时间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无奈地叹笑了一声。
“他们嘲讽鄙视,那是因为他们无知。这世间的事情,本来也就像我们今天讲述的内容一样,有理与无理并存。何况如今风气如此,绝非你我之力所能改变的。既然改变不了,那么再在这里难过不是也没用吗?其实有些快乐是只有自己才懂的。旁人再挖苦,但我乐在其中,这就够了。况且做学问本来就要有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来抵挡那些误解,非议,甚至孤独。现在你所面对的,正好可以看作对你心智的磨砺。甚至可以说,是必经之路。”
漪乔说完这么一大段话后,随手拍了拍墨意的肩膀,很有些鼓励战友的感觉。
而她说得专注,也就没有注意到正在沉吟的他因为她的这个动作而变得有些僵硬的神色和闪烁的目光。
“还有就是——我说过的,是真理就一定会被发现。世人迟早会意识到算学的重要性,这门深广而伟大的学问必定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天。这一点,你就放心好了。要知道,我可是很有预见能力的。”
只是这“守”的时间长了些,还要再等上个五百多年而已。
墨意看着眼前自信飞扬的女子,竟然渐渐感觉那长久以来堵在心口的郁结开始慢慢消散。
他微微一笑,调侃道:“漪乔莫不是会卜卦?怎么还有预见能力?听起来神神叨叨的。”
漪乔干咳一声,一时不好作答,便机械地转移了话题:“先不说这个——对了,你今天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要大逆不道地翘课了呢。”
“奶奶找我训话,不敢违命的,”墨意无奈地笑道,“否则得罪了她老人家,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不过,为了不耽误今天的课,我还是冒险寻了个借口着急忙慌地赶来了。结果一下马车,就看到你舌战二书生的精彩场面。”
漪乔见他提起此事,不由又想起了刚才那两人的可恶之处:“哼,他们活该!一群迂腐的老古董,明明什么都不了解,还盲目心生优越,就只会狂妄自大地诋毁他人的心血,简直就是活生生的井底之蛙!”
墨意此时心中已经豁然不少,就像久未放晴的天空倏忽之间迎来金色的阳光一样,温暖的热力逐渐驱散长久盘踞的阴霾所带来的幽暗和寒冷,开始映射出令人舒心的熠熠华彩。
看着面前犹自气鼓鼓的女子,他不禁展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逗孩子似的附和她:“是啊,他们可恶,他们活该。遇到你算他们倒霉,他们活该遇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