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玫瑰椅一共有两把,佑樘示意漪乔坐在其中一把通体透雕靠背玫瑰椅上。漪乔坐定后,抬头看向他,才发现他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溜双手捧着金漆托盘的宫女。
他冲她微微一笑,随即回身,将衣袖稍稍往下拢了拢,继而依次将托盘里的东西一样样端起,亲自摆放到了漪乔面前的圆桌上。
漪乔瞬间明白了什么。
这个场景她并不陌生,每日传膳的时候都会看到。
可是,今日却有所不同。
她愣愣地看着他来回忙碌的身影,一时觉得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这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俩人。
“乔儿这就看傻了?”他一边帮她将一应餐具都稳稳妥妥地摆好,一边揶揄地笑看向她。
“才不是,”漪乔干咳一声,转移话题,“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礼物?帮我端菜布菜?那也不用这么久吧。”
“自然……不止,”佑樘的目光在桌子上逡巡一圈,“难道乔儿没看出来,这些都是出自我手么?”
“啊?”漪乔先是一怔,而后捂嘴轻笑了起来。
佑樘忙完手上的事情,见一切都准备停当了,才落座在漪乔的对面,觑着她,悠悠一笑:“乔儿不信?”
“信信信,”漪乔嬉皮笑脸地和他打哈哈,“就算是光看这阵势,也该相信是出自殿下之手——也亏得殿下心细,给所有的汤菜都盖上了盖子,是不是怕被别人看见了笑话所以不敢示人呀?或者说,是怕我笑话?你放心,要笑我也会憋到没人的时候再笑,绝对会给殿下留着面子的。”
佑樘看着她那明显不相信他所言的神情,也并不着急,反而认同似的微微颔首:“嗯,知我者,乔儿也,我还真是不敢示人。”
漪乔又盯着他看了半晌,清了清嗓子,用极其不确定的口吻道:“这真是你做的?”
“那不然呢?乔儿以为,我忙活了这么久,是去做什么了?只是到底有些仓促,我同时在好几个灶台间打转,也没做出来多少。”
“你……你真的……”漪乔指了指面前或用镂金纯银或用青花彩瓷托盖的几道菜肴,犹疑地道。
所以,这就是他吩咐膳房不必准备晚膳的原因?
倒并不是她怀疑他的诚意,实在是像他这样身份地位的人,平日里都是被人供起来的,方才他亲自为她端盘子,做宫人们才会做的活儿时,她就感到有些受宠若惊,更遑论如今。孔子教育士人“君子远庖厨”,普通男子都是不屑于进厨房的,何况是他堂堂皇太子。
况且,她是真的很难想象他在烟熏火燎的膳房里切菜片肉掂锅掌勺的样子,她真后悔没跑去围观一下……
想到这里,她不由将探究的目光转向他。
佑樘知道她在想什么,似乎很是郁郁地叹口气:“我辛苦张罗了这么久,乔儿居然不相信我——不必瞧了,我从膳房出来之后就去换了身衣服,收拾妥当了才来见乔儿的——乔儿不是饿了么?怎么还不动筷?”
漪乔讪讪地笑了笑,起身去一旁净了手,用巾帕擦干之后,才慢腾腾地坐了回去。
他之前从来没做过饭吧?他知道什么时候该下锅什么时候该翻炒么?不会把糖和盐搞混吧?想起她上次让他帮着打下手,结果他把她的小膳房弄得鸡飞狗跳的场景,她就忍不住抚了抚额角。
不过无论如何,单凭着他这份诚意,她就决定不管他做成什么样子,她都要吃下去。
“乔儿等一下,”佑樘出声阻住漪乔掀盖子的动作,继而缓步走到她面前,“让我来。”
漪乔收回手,见他将手放在另一个缠枝圆雕的握把上,然后轻轻往上一提,就将盖子掀了开来。
瞬间,漪乔的小脸窘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