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院系不同年级的结课和考试时间不尽相同,漪乔他们虽然放了假,但其他院系和年级还有不少学生仍在备考,因此学校里并不显得空。
漪乔拖着拉杆箱往外走时,还看到很多游客走走停停地观光拍照,忽然想到时近暑假,学校的客流量也要往上飙了。她们学校几乎相当于旅游景点,平日里就总能在校园里看到不少携家带口来参观的,节假日游客更多。单论景色的话,校园自然比不上真正的景区,大家无非是冲着名气和底蕴来的,尤其喜欢领着孩子来,沾点书香气。
漪乔正思量着要不要先将东西搁到酒店,然后带着祐樘好好逛逛校园,一转弯就看见他又被一群人围住了。人群里有学生也有游客,都拿着手机对着他拍来拍去。
漪乔撅撅嘴。
她还在忙着复习考试的时候,他已经声名远播了。那天的汉服事件迅速流播升温,直接冲上了各大门户网站的热门话题和热搜榜,近一周以来一直稳居榜首。大众的关注点主要集中于两处,一是他的脸,二是他的身份。有网友甚至动用人肉手段调查,但毫无结果。越是如此,大家便越好奇。但查不着其实是一个可怕的信号,这个信号充分说明了他身份的非同寻常。网友们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思及其背后的水可能很深,不是寻常人可以探究的,倒是起了畏惧之心,不敢再查。但大家的热情仍旧不减,各处找寻他的社交账号。
漪乔意识到大众对男色的热情度似乎比女色要高得多,不然为什么大家只关注他,而不关注她呢?漪乔表示不服。明明是一起穿的汉服啊!难道他风头太盛将她盖住了?不过人怕出名猪怕壮,漪乔觉得低调一些也好。但跟他在一起,她似乎也低调不了。
他实在太惹眼了。漪乔决定回头帮他注册社交账号的时候,从表情包里找一个最丑的给他当头像!
祐樘被围了许久,终于把漪乔等来了,一看见她就突出重围迎了上去:“咱们走吧。”说着话,伸手就来接她手里的行李。
漪乔看见他这自然而然的动作不由扬了嘴角,但并没把东西给他,侧身避开道:“你也拿了不少东西呢,我这又不沉,自己拿着就行。”说话间想起方才的念头,问道,“陛下要不要去逛逛校园?”
祐樘脱口道:“不要。”
漪乔望了望他身后犹未散开的人群,又瞧了瞧人群里“衣不蔽体”的姑娘们,霎时明白了他缘何如此坚决。
漪乔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由于祐樘目前没有身份证,漪乔便选择了乘坐长途大巴回家,只是不能买保险了。
漪乔为了备考,已经接连几日没好好休息过了,一上车就犯起了困,没说几句话就睡了过去。长途大巴走高速,中间停车又少,因此其实不算慢。就是凌晨两点到五点时依照规定停运休息了三个小时,稍微延长了些时间。漪乔补好了眠,又起来吃了点东西,便度过了大半时间。
到站后,又换乘地铁。
再次踏上故土,漪乔心中感慨良多,险些红了眼圈。但她也很怀念古代的好处。现代是比古代方便很多,但现代空气不好,还堵。
交通拥堵,地铁站里也到处都是人,车厢里还没位置。人一多便难免出现肢体接触,祐樘一直牢牢将漪乔护在怀里,提防着有男子蹭到她身上。
两人面对面站着,他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纳入他怀里,恨不能把她浑身上下都裹起来。漪乔看着他那一脸警惕的样子,忍不住低头偷笑。
他手上一紧,板着脸道:“乔儿还笑。”
漪乔笑着咬耳朵道:“陛下现在体会到我以前跟陛下上街时候的心情了吧?一样的护食心理。”
“但那些女子总是不敢太放肆。”他看着周围几个总将目光扫到漪乔身上的男子,面色阴沉。
漪乔仰头笑望向他:“好了,马上到家了——对了,严峻说的入社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严峻后来过来看她的皇后冠服的时候,又诚挚地劝说让他们入社。
他顿了顿,道:“还是不入了。”
漪乔略感意外:“我看你当时神色有所松动,以为你会答应。”
“现在还不是做这些的时候,我的当务之急是在这个世界打好根基。至于复兴汉服,将来我根基牢靠之后再去做会更好。”
汉服复兴的意义在于凝聚汉文化的归属感。汉服本身便是汉族的传统服饰,不能仅停留在“古装”的层面上。推广汉服并非是让人天天穿汉服,而是要汉人在节庆时也有自己惯穿的本民族服饰,就如其他民族的同胞一样。服饰背后都蕴含着本民族的文化,复兴汉服的更深广意义也在于以汉服为契机,令每个民族都关注自己本民族的文化。
复兴汉服的本质其实是复兴传统文化,而如今有越来越多的人正在为此奔走努力。
漪乔想起严峻说的这些话,思及古今的诸般对比,倒是激起了一些共鸣。
漪乔叹道:“咱们老祖宗留下来那么多好东西,可不能丢了。哎,回头等老公腾出手了,咱们顺道开个汉服店当副业吧,好不?我想想我以前那些衣裳的样子,然后咱们找绣娘尽量复制出来,我当模特,供拍展示图,到时候肯定生意火爆!”漪乔低头窃笑。
祐樘见她笑得欢,不紧不慢道:“我看乔儿是想重新穿回从前那些衣裳吧。”
漪乔佯作害羞:“哎呀,这都被看出来了。那些衣裳确实太美了嘛。又能穿好看衣裳又能拍美照,想想都开心!哎,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不行。”
漪乔被泼了冷水,不服道:“为什么!”
“穿可以,但不能拍出来供人赏看。”
漪乔立马摆出一脸狗腿相:“那只给老公一个人看!”
祐樘笑道:“这个可以。”
漪乔轻哼一声。
“不过售卖的话,只能卖些家常衣裳,皇后礼服常服不卖,这些只能你穿。”
漪乔笑得眉眼弯弯:“嗯嗯。我们还可以卖一些男子服饰,老公可以又当设计又当模特,到时候我们肯定赚翻了!哈哈哈……”
祐樘幽幽看着她:“乔儿都不吃醋么?”
“也是,”漪乔噘嘴,“拍出来简直不是展示,是勾引小姑娘!还是另寻别的小白脸儿来拍好了。”
祐樘似笑不笑道:“乔儿此话何意?”
漪乔嘿嘿干笑道:“夸老公长得白啊!”
她正欲再打几句哈哈,忽觉祐樘放在她腰际的手一紧,紧接着身子一转,等她再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揽到了身侧。
漪乔一抬头就看到了他寒气瘆人的侧脸。她愣了愣,茫然道:“怎么了?”
他素性温文,极少动怒,刚才还好好的,眼下这变故实在太快,是以她如今有点儿懵。
漪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瞧见一个穿条纹短袖的年轻男子正略显慌张地将手机迅速揣进挎包里。塞好手机后,又佯装无意地拿手挡住裆部。
漪乔将他的举动看在眼里,连在一起思量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对祐樘道:“他偷拍我?可我穿这么长的裙子,能拍着什么啊。”还好像偷拍到勃-起了?
拥挤的车厢内,众人纷纷侧目。
那男子凶狠地瞪了漪乔一眼:“谁偷拍你!”又回头冲众人嚷道,“看什么看!”
这男子生得敦实健壮,长相又十分猥-琐,脸盘大而多横肉,粗浓的眉峰上挑得很高,一瞪眼便显出十足的恶相。
漪乔看着这猥-琐男的样子就觉得恶心。相由心生,内在质性必显于外在仪容,眼前这个一看就不是善类。
猥-琐男转头看见祐樘此刻盯着他的神色,竟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他暗道邪门儿,勉强定了神,瞪着他道:“看你妈-逼!穿个龙袍就以为自己是皇帝了?再盯着老子,小心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他话音未落,祐樘忽然缓缓一笑。
漪乔心头一凛。
这种神情,她只在他动了杀念时看到过。
她想起如今身处现代,赶忙一把握住他的手,附耳小声道:“不能杀人。”
祐樘回握住她的手,朝那男子冷笑道:“真是牛马襟裾,何物等流!”
猥-琐男明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但奈何听不懂意思,便梗着脖子骂道:“你他妈的放的什么狗屁!给老子……”他话未说完,就骤忽觉左膝一疼,疼得他浑身都抖了抖,腿一弯差点跪下,幸而此处人多,按着旁边的人借了一把力才没跪下去。
漪乔心里冷笑,他说你行事如禽兽,骂你不是东西。
猥-琐男勉强站直了身子,当即冲祐樘怒道:“你他妈的捣的什么鬼……”话未落音,右膝上又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疼得他当即哀叫一声,再次引得众人侧目。他也顾不上管旁人,推开身边碍事的人,蹲下去一看,两边膝盖竟已经红肿起来。他怒从心头起,但也正是在此时,他瞥见自己脚边躺着两枚一元硬币。
他被袭击了两次,脚边也正好有两枚硬币。
一个念头瞬间划过脑际,但立刻又被他否定了。
用硬币打人?怎么可能呢?这太荒唐了,一定只是个巧合。但若不是用硬币,他的膝盖是被什么东西打到的呢?
他忽然感到后脊背发凉。
此时恰好到了一站,他也不管到的是哪一站,抬腿就要走。但又不想输了气势,转头对祐樘恶狠狠道:“你给老子等着!”示了威,便一路蛮横地撞开人群,一瘸一拐地往门口去。
祐樘目光一锐。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祐樘对着前头那个行动不甚灵便的背影冷冷一笑:“不必等着,今日便解决了吧。”他说着话便转向漪乔,“乔儿跟上。”一面说话一面迅速拎上行李,顺着人群刚让开的通道往外疾走。
漪乔惊道:“我们还没到站呢啊!”但见他态度坚决,也是无法,捡了地上那两枚硬币便小跑着跟了出去。
那猥-琐男没想到祐樘会追出来,回头就怒道:“你他妈跟着老子干什么!别给脸不要脸!”
祐樘将漪乔那些行李小心地码放好,起身缓缓步上前,冷声道:“拿来。”
“拿什么!”
“你的手机。”
“拿个鸡-巴!你说拿就拿?”
漪乔蹙了蹙眉。真是满口污言秽语!环境使然,她已经二十来年没见过这么粗鄙下流的人了,巴图蒙克都没这样过。
她走到祐樘身边,悄悄将方才捡回来的那两枚硬币重新塞给他。
猥-琐男正要啐一口走人,嘴唇上就忽然被硬物砸了一下,痛得他整个口腔都霎时麻了。他捂着嘴,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少年阴冷的目光。
他其实什么都没看清,只听到一枚硬币应声落地。
他回想起刚才的情形。刚才地铁车厢里人声喧杂,可能就是因此令他没听到硬币的掉落声。但即使听到了他也不会相信他是被个硬币打了——如果不是眼下事实摆在面前,他仍旧不会信。
猥-琐男被疼痛刺激得回了神。他嘴里全是血腥气,嘴唇高高肿起,内侧的肉已经被牙齿磕烂,有两颗门牙还松动了。拿开捂着嘴的手一看,掌心上都沾了血。
他觉得这个少年实在有点邪门儿,不自觉后退一步:“我的手机凭什么给你!”
漪乔心里讥笑,终于会好好说话了。
祐樘冷笑:“你方才做了什么、想做什么,你自己当心知肚明。”
漪乔其实直到现在都还不确切知道刚才具体发生了什么,一直跟着配合祐樘完全出于对他无条件的信任和支持。她想起自家夫君方才都起了杀心,便凑过去小声问他:“那人刚才干什么了?”
祐樘想起方才的那一幕,眸底寒芒森然。他转眸看到漪乔还在等着他回答,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从没见过这般龌龊的人。
“他想……他想狎亵你。”他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漪乔一惊:“不是偷拍么?”
她以为那猥-琐男是偷拍到勃-起了,听了祐樘后面的描述,她才知晓事情非止如此。
她刚才险些被猥-亵!
方才在车厢里,他们正说笑着谈论汉服的事,祐樘抬眼一瞥,忽看到一个粗壮汉子正趁着人多往漪乔背后贴过来。他目光一扫,发现对方裆部竟已然鼓起,此刻正一手拿着手机对准漪乔的腰臀,一手隔着裤子扶着自己胯-下硬挺的阳物就要往漪乔臀部顶!祐樘看过去时,他还在眯缝着眼色眯眯地盯着漪乔的下半身,一脸神魂飞荡的迷醉。
漪乔听后一阵阵犯恶心。怪不得自家夫君气得套杀人!
猥-琐男趁着两人说话的当口,掉头就跑。
祐樘看着那厮蹒跚的步子,微微冷笑。
漪乔只听见祐樘温言道了一句“乔儿且待着”,再转头看时,他已经离她两丈远了。
那猥-琐男没命地跑,气喘吁吁回头看时,正赶上被祐樘揪住衣领。
漪乔就在后头愣愣地看着自家夫君几个迅捷的起落之后便将人一把揪住,如兔起鹘落。
猥-琐男一时也急了,他一个壮汉被一个清瘦的少年这样揪着简直是奇耻大辱!当下仗着蛮力,挥拳就打了过去。祐樘闪身一避,将他手腕一拧制住他,又以电掣之势在他膝盖上踢了一脚。
壮汉惨呼一声,扑通跪了下来。这一跪不要紧,他的膝盖还肿着,一撞到地面上便刺骨钻心的痛,他瞬间疼得冷汗直流。
漪乔跑上来对祐樘耳语道:“别把他打残了,不然我们说不定还要吃官司。”
祐樘松了手,冷冷地睨了地上跪着的壮汉一眼。
壮汉打了个寒战。他此刻这样跪在这龙袍少年跟前,忽然诡异地觉得并没什么不对,仿佛这少年生来便是高高在上的,他原本就该给这少年下跪。他这想法冒出来时,连他自己都吓一跳,暗骂自己被打得连出息都没了。但想起少年刚才的眼神,又确实不敢起身,怕再被他踢一脚,遂不情不愿地掏出手机递过去,只求他们尽快放行。
里头有两张漪乔的侧面全身照,还有好几张她腰臀部的特写,祐樘每看到一张脸色便沉一分。
漪乔瞧见他的操作十分熟练,不由道:“你这些天是不是总翻我手机啊,都已经用得这么溜了。”她见他转头看过来,干笑道,“好了好了,我跑偏了……”转而询问几乎跪坐在地上的人,“我就知道有人喜欢偷拍裙底,但我穿着这么长的裙子,你拍了干什么?”
正被莫名的诡异感困扰着的壮汉支支吾吾地说:“回去p……p一下图,撸……撸管用……”
漪乔嘴角抽了抽。真是丧心病狂!
她见祐樘投来询问的目光,踟蹰着大致跟他解释了一下那厮的意思。漪乔看他脸色阴沉到极致,怕他一个忍不住,一掌把那厮劈死,连忙先握住他的双手:“老公说公了还是私了?”又看向地上坐着的人,“你先起来,出站解决。”她不想引起围观,也不放心身后那些无人看管的行李。
地上的人赶忙爬起来,瘸着腿跟随他们一起出了地铁站。一出来,他就在包里摸了摸,掏出钱数了数递过去,讨好地笑道:“私了吧,这里是一千块,当是精神损失费。”
原本就是他理亏在先,何况那少年用硬币打他的事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刚才他被追上时又是他先动的手,监控即使拍到了大概看起来也像是那少年自卫,真的公了了,他肯定没好果子吃。不过他最怕的其实是这少年有什么背景,万一是道上的,他真惹不起。
他看祐樘的面色似乎更阴冷了,以为是嫌钱少,咬了咬牙,又掏出十张红票子:“两千,可以吧?”
然而对方还是不接。
他望着祐樘冰锥似的目光,实在撑不住,把包里、口袋里的整钱零钱都搜罗出来点了点,躬身双手呈上:“一共两千五百六十八,这钱是我办事用的……都给您吧,我自己就留了十块钱路费。”
漪乔想笑,办事?做大保健么?不过他递钱的架势倒是令她想起了那些御前太监,只是他比太监长得猥-琐。
“乔儿把手机给他。”祐樘忽然道。
漪乔立刻会意,笑着将手机还给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