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乔闻言一把按住他的手:“别!陛下多少年不进厨房的人,我怕陛下把厨房烧了。我至今犹记得我那惨死的鳜鱼和萝卜。”
“那是我有意的,谁让乔儿当时不随我出去,”他略一挑眉,“乔儿莫要小瞧我,我有一年乞巧节时不还下厨给乔儿做了一桌么?也没烧了乔儿那小膳房。我又并非只是读书理政,我余暇时不还试着给人开方子呢么?”
漪乔小声嘀咕道:“何止呢,陛下还兼职给人改名字。”
他业余爱好非常丰富,除却琴诗书画茶而外,还喜欢研究医药,曾御笔亲题药方。他命太医院众医官撰修《本草品汇精要》,还亲自撰写序言。这部书的成书时间比《本草纲目》早了近一个世纪,但因他的猝然宾天,太医院多名医官牵涉其中,这本书只是存在了内府,没有刊行于世,明珠蒙尘。
漪乔心里叹了一息。若非天不假年,他能为后世留下更多东西。
“乔儿说起这个,我倒要问问,我改那名字好不好?”
漪乔蓦然回神,点头如啄米:“嗯嗯嗯,好!”
祐樘盯着她,狐疑道:“乔儿还记得我改的是什么么?”
“呃……”漪乔心虚地移开目光,“好像那人跟施纯一个姓……”
祐樘缓缓一笑:“你记施纯倒是记得清啊。乔儿认识施尚书?”
“不认识啊,但我听说施纯长得很好看,与他夫人的美貌正相配,”漪乔摸了摸下巴,“既然施夫人是能艳压公爹后宫众佳丽的大美人,那么那位施大人必定生的十二分人才。”
漪乔见他抽开手就要走人,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他,嘿嘿笑道:“但我坚信他不如我老公好看!而且你看,我长得也比他老婆好看,太皇太后第一回见我的时候就夸我比施夫人美。”她说着便转到他面前搂住他的腰,“好啦,我记得陛下给人改名字的事呐,陛下把笔匠施阿牛的名字改成了施文用,对不对?哈哈哈,我后来听说了笑得不行,人家把名字刻笔管上,那么小的字陛下也能瞧见。估计施阿牛接到改名旨意的时候也是懵得云里雾里。”
漪乔笑着笑着发现他绷着脸不说话,这才想起她那天失约晚归,让他从中午等到晚上,饭都没吃。她顿生愧怍,赖在他身上撒娇道;“好啦好啦,别想那些不高兴的事了。老公晚上想吃什么?”话未落音就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站在厨房门口的杜旻头疼地按了按额头,至此终于看不下去了,出声道:“囡囡,你来给我帮帮忙。”
漪乔这才想起她还有正事没做,忙转头道:“来啦!”
祐樘浅笑着询问杜旻需不需要他帮忙,杜旻笑着道:“不用了,小朱累了一路,歇着就行。”
刚走过去的漪乔不服道:“妈,那我也累了一路啊!我跟他一起来的……”
“你给我过来!”杜旻低喝一声,一把将她拽了进去。
拉上吊滑门,杜旻转身沉着脸道:“你说,你们到底走到哪一步了?”
漪乔眨眨眼:“非他不嫁。”
杜旻恨铁不成钢:“你一个女孩子,也不怕吃亏!你以前都不和男生来往,现在怎么一下子就陷得这么深了!”
漪乔笑嘻嘻道:“因为我终于找到了能与我的美貌相配的人啊。”
“正经点!”
漪乔撇撇嘴:“妈,我费了好大劲才给你找来这么个女婿,你这女婿抢手得很,好多人盯着呢。你刚见到他可能体会不深,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他样样都出色。我跟他生活这么多年我都没发现他有什么缺点……”
杜旻手里的锅铲差点吓掉:“生活这么多年?!”
漪乔惊觉走口,忙笑着补救:“我开玩笑的,我在学校呢,去哪和他一起生活好多年。”
杜旻拿起锅铲隔空敲了敲她:“你晚上给我老实点!要是被我抓到你乱窜房间,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不说还好,一说倒是提醒了漪乔,她这才想到她晚上要一个人睡了。乱窜房间?好主意。
杜旻一看女儿的神情就知道她没听进去,当即狠狠瞪她一眼:“我警告你,你要敢在婚前给我弄出个小的,我就……”
“不要自己外孙?”
杜旻一噎,不要好像也真的不太可能。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女儿又一向孝顺懂事,她对这个独女真是疼到了骨子里。可越是如此,她也越是担心。
晚上沐浴洗漱罢,漪乔窝在自己房间里一直熬到零点,估摸着母亲已经睡下了,便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探出脑袋梭视几番,确认安全之后,她猫着腰点着脚尖潜到了祐樘房门前,轻轻打开房门溜了进去。
她一钻进去就惊讶地发现他还坐在床上对着笔记本敲敲打打,不禁道:“你还没睡?”
祐樘偏过头,笑道:“乔儿弯着腰做什么?”
漪乔这才意识到她还是一副做贼的样子,一下子直起了身。锁好了房门,她笑嘻嘻看向他:“房门都没锁,是不是特意为我留的门呀?”
“我还没就寝,所以暂时没锁。”
漪乔拉下脸,正要跑过去跟他算账,就听他问:“乔儿大半夜来找我作甚?”
漪乔被他那么正正经经地看着,忽然脸皮就厚不起来了。她目光四处扫了扫,瞧见开着的空调,终于找到了说辞:“我来看看你空调温度是不是调的太低了,看看你被子盖好没,怕你着凉。不过我没想到你还没睡。”
祐樘笑道:“那乔儿现在可以放心了。夜深了,快回去歇着吧。”
漪乔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儿,幽怨道:“枉我偷偷跑来看你,你居然赶我走!我不信!你还没睡就是为了等我对不对?”
他叹道:“真的只是纯粹熬得晚了而已。所以乔儿快回去。”
漪乔恶狠狠瞪他一眼,又想到了什么,窜上床去看电脑屏幕,然而他已经在须臾之间把所有的软件都关掉了。
“陛下好快啊!刚才干嘛呢?”
祐樘挑眉:“你说我快?”
漪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扑上去就勾住他的脖子,顺势压倒:“是啊,那你快证明给我看你一点也不快。”
“我倒是想,只是乔儿不怕被打断腿?”他笑看着她。
床头灯的光晻蔼柔和,水波一样映在他身上,越发显出他眉眼之间那股温柔安谧的气韵。丝滑柔软的真丝睡袍被她扯开了大半,袒露出的大片肌肤晕出莹润细腻的光泽。漪乔伸手摸了摸他铺在床上的一把墨发,只觉比那睡袍的手感还好。
“妈跟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嗯,不过并非有意偷听。”
“那你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我被打断狗……被打断腿的是不是?”漪乔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耳垂,随后埋头一路顺着他的脖颈吻到了嘴唇。
她正欲探舌深入,却被他扳住肩膀推开:“我与乔儿说一桩正经事。”
漪乔使劲往下压:“这个时候说什么正经事,明天再说。”
“现在说比较好。乔儿却才不是问我在作甚么?”
漪乔的肩膀被他牢牢撑着,怎么伸头压肩都够不着他,只能干瞪眼:“你就是故意的!”
“那个外国人答应我的提议了。”
漪乔一怔:“harris先生?你跟他说什么了?”
她正等着他答话,却见他忽然看向了门口。
深更半夜的,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着实吓了她一跳,揪着他睡袍的手跟着一紧,紧张地问:“怎么了?”
祐樘示意她噤声,附耳低声道:“岳母来了。”
漪乔瞪大眼。
这么晚了,居然还来查房!
她有点急,拉了拉他的袖子:“怎么办?我躲哪儿好?”她其实就是习惯抱着他睡了,不想一个人睡。他在她身边躺着她就觉得安心踏实,在学校的时候没条件就算了,在家也要分居她就不甘心了,所以就半夜摸过来蹭床。她本打算明天早早起来溜回自己房间,哪知道眼下要被抓个现行。
祐樘看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遂一面整理睡袍一面笑她:“我早说了让乔儿回去歇着,还催了两回,可乔儿不理会我的苦心。”
漪乔一把抓住他,瞪他道:“你早知道妈会来?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轻叹道:“我也是猜的。何况,纵使我方才说了,乔儿会信么?”
漪乔语塞。好像确实不会信,她肯定会抱侥幸心理。
两人低语间,脚步声已经来到了门口。
漪乔想到以她妈的保守程度,看到她在这里可能真的会追着她打,当即紧张得一把搂住祐樘,哭丧着脸看他。
她真是欲哭无泪,他们本就是正儿八经的夫妻,如今却像偷情一样。
敲门声响起。
祐樘示意漪乔裹上毯子躺好,漪乔依言照做,连个手指头都不敢露出来。不过她心里疑惑,难道这样就可以躲过查房么?她随即又想,妈会不会是先去她房间看了发现没人,然后直奔这里来抓人了?
祐樘朝着外头应了一声,转头披外衣的时候看见漪乔探个脑袋巴巴地看着他,不禁笑了笑,俯身抱着她轻吻了吻,含笑耳语道:“我不会让你被打断腿的,放心。”
漪乔苦着脸闭上眼睛,忐忑地蒙上了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