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王崎谈论之后的第五天,宋史君就叫来了自己的弟子,组织他们集体研读毓族文学,并开展讨论。这是他们周期性的活动了。
研究毓族文学,其实也是万法门的任务——符号、逻辑等等,也确实是万法门离宗的范畴。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央元征夷司驻地,也多是万法门弟子。
尤其是王崎在一年前——相当于这边十多年前,表演了星海彼岸遥遥破译语言秘密的一事之后。
也正是随着王崎的出现,“语言是一个由相互依赖的词项所组成的符号系统”、“所指与能指”之类的概念,才在万法门内部传扬开去。
而这些万法门弟子的日常工作,也包括了破译毓族文道。
只不过,实在是太难了
五十万年的文道,多大二十七万字的文字总数,高度发达的文学体系、繁多的作品……
参与研究的仙盟修士,也终归只有十多人。他们花了几十年的时间,也不过是将这些东西过了一遍。若说系统的研究,还远远谈不上。
但是,真的纯以背诵来考核他们,他们甚至还要胜过大部分毓族。
而他们讨论的风格,也确实带着神州治学的封地,多人聚在一起讨论。
只是,这种自由而发散的讨论,也难免会偏移话题。
比如说,王崎。
现在的算家,嘴里不说点王崎的理论,终归是不够时髦的。
而随着谈论,也就不免说道王崎现在做的事情了。
宋史君的弟子赵传恩——一个万法门的元神修士,低声说道:“老师,王崎道友这次,你觉得他能够做出什么来?”
宋史君摇了摇头:“不清楚——不过你管人家做什么?”
赵传恩笑嘻嘻的,道:“若是王道友一来就研究出东西,然后我们研究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成果,不是蛮丢人的嘛!”
“这有什么丢人……”宋史君失笑。他道:“王崎乃是最近百年最负盛名的天才。若是他长久呆在这里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研究出什么吧?但是,也别忘了,他最多在这里呆上十多年——毕竟,人家不是来研究的,而是来修炼的。这个也只是分身。”
言下之意——王崎就算将这些毓族文章全部看一遍都困难。
“也是。”赵传恩笑了笑,低声道:“不过,王道友这次惹的麻烦,我觉得有点棘手。”
“嗯?”宋史君不明所以。
另一个弟子急忙补上,道:“之前负责与我们接洽的礼部官员,最近已经不亲自送食水、用度过来了。”
征夷司的诸位,在央元的吃穿用度,其实都是毓族供应——用毓族的话来说,是皇恩浩荡。
此事一直由礼部负责。而太仆风泽这位礼部太御,也才和宋史君有较为密切的私交。
也正是因为如此,礼部官员对于顶头上司上心的事情也格外上心。
宋史君明白了:“那家伙……纯修官声的?”
“倒也不是纯修……只是文道修为不高,所以非得官声来补了。”那个弟子说道。
赵传恩道:“您看。”
宋史君放下手中书本,捋了捋胡子:“嗯,倒向别人了?太仆老兄状况不妙?”
“当初王道友那一句话,竟能惹出这么大的变动。”又有一个弟子摇头不解:“毓族的事情,真复杂。”
这一批元神修士的时代里,“国家”这个概念早就被仙盟肢解。他们甚至不能理解“国君”的至高无上性。
“那是因为你进征夷司太早,没见过本土那些人怎么争夺经费吧?”宋史君笑骂了一句,然后又陷入深思。
“官声党人”,也算是一支力量了——和文坛党派比起来,根本微不足道的力量。
甚至所有官声党人的力量加一块,也不如一个台学书院对朝堂的影响大。
但是,官声党人也有官声党人的好处。文帝世家的吃穿用度、日常起居,都是官声党人把持。换句话说,其实他们也有影响帝的力量,在赫学领袖宙弘光之外,还有他们能够决定帝能够知道什么、不能够知道什么。
而在这微妙的关头,就连官声党人的力量,两大学派也要掌握。
“局势,很微妙啊……”
“但是工部不管怎么说都是台学的自留地哩。”赵传恩道:“不过我想,台学总归是咱们的朋友,能帮就帮一把?”
“怎么帮?”有人问到。
“太仆道友不是要求咱们在三个月后的御前青衿宴上拿出点东西么?这不就是一个机会?”赵传恩道:“您看,这次闹这么大,不就是因为王道友拂了帝的面子吗?咱们要不就准备点精巧的玩意,然后让王道友吹一吹?就当是……那什么致歉?”
宋史君失笑。这个弟子,算学有点天赋,但是实在是天真。朝堂之上的事情,又哪里是这么简单的?虽然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王崎面圣时的一句真话,但真正爆发的,是赫学与台学的冲突。
也得亏是官声系统在,毓族官员少贪腐而刑律不敢错判,不然的话,这一次也就不是单纯升贬,而是直接血雨腥风了。
当“官位”本身就是巨大利益的时候,会去贪污的人自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