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目睹过太多的失败者了。放弃了已有的自我,冲击天人大圣不曾设计的境界,最终落入虚无的;模糊了自我的边界,全族转化成兽群种,希望能够为彼此承担精神的;将自己的仙体打散,放弃一切力量,踏入两亿年前还是禁忌的地带,甘愿成为天妒种的;不再前进,只是不断在‘法术’上做出新的创造,不再前进的。”
“而这对于一族来说,已经是最为奢侈了末路了。更多的族裔——尤其是这两亿年之内诞生的族裔,甚至根本就不能达到这样的高度。在能够让普罗大众全部实现长生之前,他们就已经毁灭了。”
“最常见的衰亡,莫过于不死兽的滋生——一个族裔,最终产生了少数不会衰老、不会自然死亡的个体。但是,当这个战乱不停的宇宙将那些永生不死的兽也吞噬后,他们就永远消失了,永远被遗忘。”
“而元婴法虽然有这样或那样的限制,可它已经算是非常稳定了。没有缘法接触到元婴法而自发形成外道的文明,几乎就没有成材的——由于无人飞升,强者缺乏足够的动力,整个文明往往就陷入了战乱之中。而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他们不用承受飞升者带有海量灵气、使得星球循环被破坏的痛楚。”
王崎道:“您不会想说,所有的文明,一开始就没有希望吧?”
“不,我们只是觉得,所有的文明,其实都需要面对一道无形的劫——有可能不只是一道,而是许多道。天人大圣将天眷遗族带过了最初的劫,而现在,天人大圣已经消失了,我们需要自己来的时候,才发现,我们一开始就面对着无法逾越的东西——我们只有可能走到这里了。”
“仅仅是因为没有人突破,所以您就认为,不可能突破?这样是不是……太过武断了?”王崎道:“或许只是我们做得还不够……”
“当然,我们当然做得不够。我们依旧怀抱希望,认为我们可以超越这一道关卡,去用新的方法,绕过‘合道’。但是,就算走过了这一步,不断增长的法力,终究是会将我们代入更高的境界的。到时候,或许我们又要面对一模一样的困扰。”
洪再次抬头,看着王崎改造后的月球:“而可以肯定的是,哪怕这样的事情重复几次,我们也无法触及天人大圣的境界。”
“这和所谓的‘命运’又有什么关系?”王崎问道:“难道说,您认为,‘抵达天人大圣所在的境界’,就需要完成‘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毫无……逻辑啊!
如果按照美神的这一套思想,那么天人大圣的诞生,本身也是“有可能的事情”——只有天人大圣有可能诞生、存在天人大圣诞生的条件,天人大圣才能诞生。
而且……所谓“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美神如是回答:“任何我能想出来的事情,其实都存在发生的条件——只不过那些条件过于苛刻而难以达成,或者我们暂时还不知道罢了。”他指了指毓族:“这就好像让他们做出‘那个诗的集合之外的诗’——他们甚至连描述那首诗都办不到,因为根本就不存在那种诗。”
“作出理想诗云之外的诗”——这确实是不可能的事情。
“理想诗云”,就相当于“所有诗句的全集”。这个集合之外没有其他的元素了。所有符合“诗”这一描述的元素都在这个集合之内。
也就是说……
“美神”这个种族,在追求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一件事情,只要发生了,那它就必然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因此,所有发生过的事情、以及将要发生的事情,都绝对不在美神的追求之内。
那么……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王崎第一次觉得这个宇宙存在“不可知”的东西——他不想这么觉得,可无论怎么看,美神一族,都是疯了。
换言之,天眷遗族,也会被宇宙本身逼疯?
大约是感应到了王崎的想法——按照龙皇的说法,任何一个抵达了“过去未来归于一身”的人,都能够在不侵犯他人隐私、尊重他人自主意识的情况下读取他人的想法。凭借有限前知,他们总能感应到对方想要让他们感应的想法。大约是感应到了王崎的想法吧?洪有些失望了:“你的心灵很庸碌……少年。不过,还是谈一谈你的想法吧——能够造出那般明月的虫子,也是了不起的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