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初冬,长安城内的树木上还残留着少许的黄叶,树枝上倒悬着一些细小的冰晶,一切景色,残留着秋的凄美,携着些许冬的沧桑。
未央宫内,一身黑衣的刘彻正背着双手,站立于一棵高大的银杏树下,沉静的看着一片黄叶从树上脱落,飘飘扬扬的跌落在地上,然后在微风中跌跌撞撞的飘远。
一位宦者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施礼之后轻声禀报道:“陛下,李敢已出成都,前往朱提山。”
“哦?”刘彻的表情淡漠,“义妁真的在朱提山?”
“据说是有人放出的假消息。”
“人呢?”
“已自刎身亡。”
刘彻默然点头,不再言语。
※※※
李敢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觉身体向上急冲,接着重重的往下摔,然后......重重的跌倒在地上。
身体在地上滚了一圈,后背被硬物硌得痛疼,这让他稍为清醒。“咳......”
咳嗽很轻,但还是惊动了身边的人,几个声音同时响起:“小郎醒啦?”
声音压制得很低,但带着无限的欣喜。
李敢慢慢的睁开双眼。
眏入眼帘的是一条崎岖曲折的山间小道,小道上长满过膝的枯黄长草,两旁的树枝零乱地穿插于小道之中。
然后见到的是四张苍白而肮脏的脸庞。
李敢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感觉浑身的骨头似乎散了架一般,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
“你们......”
说话还未出口,雷被已经做出噤声的手势,然后把他扶在背后,举步前行。
四周一片寂静,听到的只有几个人的“呼呼”喘息声。
“嗤!”
这是衣服被尖锐的树枝和草叶划破所发出的声音。
山路崎岖曲折,草叶如刀,断枝如矛,几个人的身上被划割出一道道伤痕,但他们不管不顾,咬牙坚持着,艰难前行。
这是……
逃亡!
李敢暗暗叹息,微闭双眼,思索着到底是谁不死不休,追杀千里。
是卫青?还是霍去病出尔反尔,当面说要一箭了恩仇,背后却是另一套?
不对,这不是霍去病的性格。
李敢缓缓的摇头,否决了这种可能。
很简单,卫青与霍去病两人,权倾朝野,想要杀自己,根本用不着如此麻烦。
特别是霍去病,就算在皇帝的秋狩之上,也大大方方的举弓就射,如果有必杀之心,只需在当时再补上一箭。
很明显,他只是在警告和惩罚。
既然不是他们,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
李敢吸了一口气,轻轻的说道:“雷被,让我下来。”
雷被并未照办,而是小心翼翼的四处张望,见到身后毫无动静,才找了一块平坦的大石,小心翼翼的把主人放下来。
“小郞,水。”
雷被顾不上喘上一口气,先取出水囊,喂给李敢喝了几口,然后帮他打开被血水湿透的绸带,重新包扎。
另外三个人不敢浪费半点时间,立即席地而坐。
他们在山林间艰难地行走了几个时辰,又累又饿,但坐下时兀自身形挺拨,从三个不同的方位,把李敢紧紧的护在中间。
“其他人呢?”李敢缓缓的问道。
雷被沉默不语,但悲痛的表情代表了一切。
十名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亲信啊,就算穷困落魄之时,他们也是不离不弃,现在竟然有六人丢掉了性命。
李敢心中一痛,拳头缓缓的紧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