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近黄昏,残阳斜照,地面铺着厚厚的一层黄叶,一阵轻风掠过,几片黄叶打着旋儿,慢慢飘远,然后坠落在远处的一条小溪里,浮浮沉沉了一会儿之后淹没在浪花里。
一棵高耸入云的大树底下,站立着一道萧索的身影。
斑白的头发,身体微微佝偻,握住奏牍的手指骨节突出,手背青筋毕露。
“咳~”
刘彻咳出喉咙里的一口浓痰,用力地喘息了几口气,小黄门常融急忙上前一步,想要搀扶,却被狠狠地一脚踹翻在地。
痛!
常融感觉到胸口又痛又闷,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但脸上不敢露出半点不满,而是急忙从地上爬上来,躬身站在一旁。
“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常融扫了一眼皇帝手中的奏牍,暗暗嘀咕了一句。
每当皇帝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发把怒气发泄到别人身上,特别是接触较多的小黄门,几乎成了他的出气筒。
前天苏文被挞了十鞭,现在还卧床不起;昨天王弼被掌嘴二十下,至今说不出半句话;其他的小黄门也不时受到各种各样的惩罚。
“这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常融心中突然闪现一个可怕的念头,“除非他死……”
此念刚刚升起,常融急忙用力摇头打断,但身上已止不住的冷汗直流。
这是抄家灭口、株连九族的大死罪啊,想也不能想!
但他拼命抑制,这念头却象春天的野草一样,就算用巨石重压,它还会从石头缝中不断往外冒。
于是,他的头越来越低,身体也悄悄躲进一个较为阴暗的角落里,防止别人发现他那阴阳不定的脸色。
“废物!统统是废物!”刘彻狠狠地把奏牍摔在地上。
青岭关一战,汉军几乎全军覆没,六万精兵只逃掉了张成、杨仆等不到一万人,其余的死的死,伤的伤,少数成了大理人的俘虏,多数葬身火海,被烧成一堆堆灰烬。
当然,张成的逃跑并不轻松。
李敢如猎犬捻兔子一般,率领大军在后边穷追猛打,跨越了青岭关之后,一举攻克会元城,然后分兵两路。
一路由赵食其率领,攻打姑复、定茬两县。
李敢亲率一路,攻打三绛、大莋。
张成、杨仆如丧家之犬,率领残兵败将一路逃亡,手下的兵力也越打越少,从一万到五千,最后到达越嶲郡城卭都时,仅剩可怜兮兮的三千人。
张成病了,这一路风餐露宿,担惊受怕,好不容易到达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心神一松,立即卧床不起。
于是,兵权再次回到杨仆的手中。
但杨仆不以为喜,反以为忧。
“这是一个烫手山芋啊……”杨仆站在城头上,长吁短叹。
极目南望,半个越嶲郡已经落入敌人手中,况且,他手中仅剩三千多人,就算加上三千郡兵,也只有六千人。
这一点兵力能是李敢的对手吗?
“不是一合之敌啊……”
杨仆脑海里再次闪现那一道焚天煮海的大火,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脚下的这道城墙结实而坚韧,但面对李敢的种种战争神器,能坚持多久呢?
一天?两天?或者一触即溃?
杨仆越想越害怕,根本看不到胜利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