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九月份,但这条如练的东江河水依然是在姜县县城的东门外静静地流淌着,似乎它还不曾知道县城里早已传起了与它有关的种种流言。又或者它早已听闻这种种流言,只不过它早已听惯了这些流言,对这些无中生有的流言已经是熟视无睹。
也许,对人世间纷纷扰扰的事情它早已司空见惯,东江河水不想再去理会世间纷纷繁繁的事情,自顾自的向着遥远的更广阔的更自由的大海流淌奔跑而去。
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县城里越来越多的老百姓,都慢慢地知晓了张神算死亡的事情,至于因何而死,由于信息不通,则是众说纷纭。
虽然葛探长早已吩咐吴长旺在城门口等公共场所张贴了布告,告知老百姓张神算的死因。
只是在这个民智未开的年代,在这个军阀混战的年代,老百姓接二连三地遇到天灾人祸,频繁地面对着各种令人恐惧的死亡事件,早已不能再理智地思考。
对于张神算的死因,有人传言他死于谋杀;有人说亲眼看见他戴着镣铐,被牛头马面押着游街;还有更多的人选择了相信他是被水鬼拉下水淹死,做了替死鬼。
各种死因传得有板有眼的,特别是这些鬼神之说,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县城,全城此时已是人心惶惶。县城里的老百姓不仅白天不允许自家的孩子家人靠近东江河,甚至天还没黑就赶紧关门闭户,躲在家里,对着神龛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菩萨大发慈悲,保佑家人平安,不被恶鬼勾去。
老百姓都知道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的道理。毕竟在这乱世之中,人的生命是朝不保夕的,今天一家人还含饴弄孙享受这天伦之乐的时候,明天就有可能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了。
已经入夜,城内的百姓早已关门闭户,躲在家里不出来。葛探长来到了东江河边,看着这自由流淌着的河流,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心里明白,这年代靠不了青天大人,靠不了明君贤臣,老百姓选择了靠神明保佑,这是他们无助时最无奈的唯一选择。
他蹲了下来,捡起身旁的一块瓦片,然后用力一甩,往河面甩了出去。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瓦片在江面上连续跳了七次,最后沉入了这汩汩东江河水之中。
面对着这些怪力乱神的流言,此时此刻,焦虑不安的不止是葛探长。一县之长的马县长,此时也是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正在他那间偌大的书房中,背着手,愁眉苦脸地来回踱步。
这座将近二十万人口的边陲小县城,接受过德赛先生洗礼的人只有屈指可数的寥寥数人。县城里的许多乡绅、宗亲族长、商会代表包括各房主事官员等,都是笃信鬼神之说的。就连姜县学堂受人敬仰的巫育人也是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
如何堵住这悠悠之口,如何止住这场越演越烈的鬼神流言,他现在也是束手无策。
马县长思虑再三,最终决定先找县城里那为数不多的,坚信德赛先生的信仰者,前来县府,共同商议如何制止这场荒唐的鬼神之说。
马县长坐在书桌旁,铺开了纸张,提笔写下了几个名字,然后把邱秘书叫了进来,把名单交给他,并吩咐他通知名单上的人,在九月三日上午辰时,前往县府开会商议。
邱秘书接到命令后不敢有所耽误,急忙按照名单前去下发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