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再次来到了晒草场,只见那些患了病的马匹,此时情况是愈发的糟糕了。
马厩里的那些马夫,在马匹躺着的附近空地上,燃起了几堆艾草,巨大的浓烟正从那火堆中冉冉升起,犹如一条白龙在空中随风扭动,无数只曾经不可一世的蚊蝇,随着浓烟的升起,逐渐了无踪影。
葛探长看着眼前这些奄奄一息的马匹,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阵酸楚。毕竟他自己小就在马场长大,对马有着天然的亲近感。
于他而言,这些马早已成了自己的亲人。想到此时正值多事之秋,北方浓浓硝烟颇有蔓延至南疆之势,心中更是平添一分痛心。
“哎!可怜的马儿!若是这些马匹去了战场,必将驮着那些英勇的将士,在那血可漂橹的枪林弹雨中砍杀那群犯边的倭奴!”葛探长摇头自言自语着。
说到这,葛探长不自觉的眼眶含泪,他急忙用手擦了擦眼睛。
曹振辉见他又是低声呢喃,又是用手擦着眼睛,忍不住好奇问道:“葛探长,你这是怎么了?”
葛探长摇了摇头说:“没事!”
随后,葛探长走向那奄奄一息的马群,蹲了下去,开始细心检查这马匹的状况。
“葛探长!你看边上躺着的那两匹马,是不是我们的?”正当葛探长在检查马匹之时,曹振辉突然说道。
“哎!没想到来时还精神抖擞的马儿,而今却是不知得了什么病!竟然全都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了!”曹振辉的语气中略带着不满。
葛探长从地上站了起来,看向曹正辉所指的方向,果然看到自己的骏马此刻俱是口吐白沫躺在那湿冷泥泞的地上。
看到自己家的马匹正遭受着病痛的折磨,葛探长心中更是痛心不已。他再也顾不上地上屎尿横流、积水泥污,急忙走向那两匹马。
那马儿也是相当的有灵性,感觉到自己的主人来了,吃力地睁开了眼睛,艰难地抬了抬头,虚弱的抖了抖双耳,朝着葛探长有气无力地发出了有气无力的嘶鸣。
葛探长听了这阵阵的嘶鸣,心中是愈发的难受。只见他走到其中一匹马旁边,蹲了下去,用手轻轻抚摸着马的鬃毛,口中不断轻声安慰着。
马儿见主人来了,再次抬起头,不断用头蹭着葛探长的手。
“好了,马儿乖,先不要动,先让我给你瞧瞧!”葛探长轻声说道。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探了探马儿的鼻息,接着再掰开马儿的嘴,仔细地瞧了瞧马儿的牙齿和舌苔。
看了一会,葛探长从地上站了起来,环顾四周,见离晒草场不远的地方有一片围着竹篱笆的菜园子。
一旁的胡兽医见葛探长看向那菜园子,以为他找到了病因,激动的问道:“莫非这些马的病是吃了菜园子的菜引起的?”
葛探长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的走到菜园子旁,用手摇了摇那些黄青的竹篱笆,随后从里面拔出了一根大拇指般粗细、三尺来长的竹子。
“你这是要……”曹振辉正要问葛探长拔那竹根有何用,却见葛探长拿着那根竹子走到了一坨马粪旁,随即用手中的竹子往那马粪中一插,不断的搅动着。
曹振辉不知葛探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他此刻神情专注,也不便打扰他,就任由他用竹子搅动马粪。
过了许久,葛探长才停了下来,只见他扔掉了手中的竹竿,走到回廊的栏杆处坐着,刚从怀里拿出了卷烟,正想点着,却又放了回去。
葛探长低头思考了片刻,随后看向胡兽医,问道:“胡兽医,今天都喂马吃了些什么?”
胡兽医不敢有所隐瞒,急忙回答道:“回葛探长,今天我们与往常一样,都是给马喂了一些新鲜的干草料。”
葛探长听了,又是低头沉思,随后他说道:“那就有劳胡兽医再带我们去看看今天的草料。”
胡兽医点了点头,说了句:“两位请随我来!”
说完,便带着葛探长与曹振辉来到了一排茅屋前,掏出了钥匙,将其中靠前的一间茅屋的门打开。
门刚打开,一阵混杂着干草特有气味的风迎面扑来,曹振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胡兽医见了,满怀抱歉说道:“这茅屋虽然天天都有人打扫,但多少还会有一些草屑草灰残留,平常人来了这都会受不住这里的气味。”
葛探长玩笑说:“老曹,以后有闲暇时候了,我还是要多带你去佟家养马场,让你去熟悉这种气味了!哈哈!”
曹振辉笑道:“既然是葛探长邀请的,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说说笑笑地走进了茅草屋。
进了茅草屋,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堆垛着一捆捆晒干了的草料,看这些草料的成色,确如胡兽医所说的那样是今年的新割的草料。
胡兽医指着这些草料说道:“我们每天喂给马群的草料,都会提前搬送到这一排茅屋中堆放起来,以便负责铡草喂马的马夫取用。”
说到这,胡兽医顿了顿,接着说道:“草料从割回来到晒干、铡断等,每一道工序我都会检查一遍的。”
葛探长听了,皱了皱眉,指着另外一间茅屋说道:“你将这间打开,我们进去看看!”
胡兽医拿起钥匙,走了过去,将葛探长所说的那间茅屋的门也打了开来。葛探长进去查看了一阵,依然是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三人如此将这一排茅屋的草料都检查了一遍,俱是如此。
从堆放草料的茅屋出来后,葛探长又问胡兽医:“胡兽医,你们马槽的水都是来于何处?我们去看看这些马饮用的水吧!”
想到囚车坠河之处,葛探长再问:“是不是青柳镇附近那条牛牯河?”
胡兽医摇了摇头:“不是,我们的水……”。
说到这,胡兽医又急忙停了下来。
葛探长见胡兽医欲言又止的样子,心知他一定有难言之隐,正色说道:“胡兽医,经过方才的调查,我发现这些马匹之所以会这样,绝对有可能是被人投毒了。你若是有事情瞒着我们,到时候找不出病因,你看袁掌柜他饶不饶得了你!”
胡兽医一听,大惊失色地说道:“好,我说,我说。”
原来,恒丰酒家为了避免仇家或是一些居心不良的人在水里投毒,毒害马厩这些马匹,马厩里那些马匹饮用的水,并没有直接从青柳镇附近的牛牯河中引用,而是在这马厩的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挖了共计五口大井,且分别建了五座房子将五口大井锁起来。
“没想到区区一个小镇的马厩,竟然被保护地如此森严!”曹振辉感叹道。
“这也是万般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若是在往常,民风淳朴,谁会有那些害人之心?只是当今时局动荡,流民日增,谁知道那些逃窜到此地的那些难民,会不会见财起歹心?”胡兽医无奈说道。
“什么?青柳镇有北人逃难下来了?”曹振辉吃惊问道。
“是啊!我们最近收留的那位老头子,就是从北边逃难下来的。我们袁掌柜当时见他衣衫褴褛,饿的只剩下皮包骨。于是就心生慈悲,好心将他收留了,并将他安排到马厩里帮忙干活。”胡兽医说道。
“你说的是不是那位驼背的马夫?”曹振辉一听,赶紧问道。
“对,正是他!他说他老家早就被倭寇占领了,他家人也死于那些贼寇的枪下。说起来他也是挺可怜的,老年丧子,哎!”胡兽医说到这,不禁感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