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赫从大榕树走回镇上之时,天已经大亮,沿街两侧的大小商铺,在那柔和的旭日晨曦之中次第开门,迎接四方来客。
四下环顾,只见大街上除了那一排排不惧风雨的碗口般粗壮的树木外,还有三三两两牵着骡马等候卸货装货的异地商客。而圩日那些来镇上赶集的乡下人们,早已消失在这晓风晨露之中。
此时的青柳镇街道,已是不复圩日那般的喧嚣热闹,但散落在角落那些来不及清扫的瓜皮菜根,仿佛又在提醒着人们这里曾经拥有过短暂的繁华。
想到临行前葛探长曾交代自己,需要多留意镇上是否有异常,林赫只好打消了欲要前去恒富酒家买早点的念头。
他在街上走了一会,见镇上并没有任何异常的事情发生,连前日马厩走水之事,似乎在镇上也没掀起多少的风浪。
沿街而下,不久就看到前方一排树木底下,拴着不少的骡马。
林赫走过去一问,才知道这些骡马的主人正是那些远方来的商客。原来这些商客在忙完了手上的活后,就相约一起前往菜肆旁边那家茶馆小聚闲絮。
“这茶馆向来都是说是非的地方,许多闻所未闻的小道消息,多是从这些茶馆酒楼中传播开来。与其在这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不如随着这些商客进那茶馆,叫上一壶茶水,边喝边听听有什么八卦消息。”林赫看着那些或站或卧的骡马,如此想着。
想到这,他急忙迈开了脚步,随着那些商贩向茶馆走去。
正如林赫所想,这茶馆的确是说是非或者打听八卦消息的绝佳场所。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行脚商贩,长年奔波在外,确实会遇到不少令人匪夷所思的怪事。
这些商贩多是孤身一人,忍受着山道水路带来的孤寂折磨。好不容易安全到达了目的地,将那些货物顺利交付给了客户,肩负的重担到此时终于卸了下来。
难得如今日这般轻松惬意,那些憋了一肚子话的商贩,此刻在镇上遇到了自己的同行,哪有不找他们畅聊一番之理?
林赫走进了茶馆,发现里面坐满了老幼客人,这些老幼俱是行脚商人打扮。此刻这些操着南腔北调的商贩,正围在桌子旁,或是开怀畅饮,或是高谈阔论,真是好不热闹!
茶馆的伙计见林赫走了进来,急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招呼着:“这位爷!快里边请!”
伙计一边说,一边引着林赫走到了角落一张没人的方桌旁停了下来。
也许是这茶馆的人手不够,此时这方桌上还堆放着前桌客人使用过的碗碟,那些碗碟上还残留着不少的残羹剩饭。
林赫看着狼藉不堪的桌面,不禁皱了皱眉头。
伙计看在眼里,忙不迭地一边道歉一边开始收拾方桌。
林赫见这伙计服侍得还算周到,就不难为他,只是淡淡一笑说道:“不着急,你且将这桌子收拾收拾。”
待伙计收拾好桌面后,林赫才拉出方桌旁的长板凳,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坐了下去。
坐稳以后,林赫看向伙计,问道:“小二哥,你们这茶馆里都有什么好吃的?都给我说道说道!”
伙计听了,忙从腋下拿出一份菜牌,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说:“回爷的话,鄙店的菜式都在菜牌上,你先过过目,看看那些合胃口的就和小的说说,小的这就让厨房准备准备!”
林赫接过那菜牌看了一眼,只见上面罗列的那些菜式,不外乎就是一些普通的茶水小吃,诸如铁观音、盐水花生、凉拌折耳根、炸黄豆等寻常之物。
“你就给我上一壶茶,一碗清水硬米白粥,一根油炸条,等等,外加一碟盐水豆饼角!”林赫向一旁的伙计吩咐道。
“好嘞!爷请你稍等!”伙计说完,转身就前去准备了。
待茶水小吃上齐后,林赫拿起了茶壶往空茶杯中斟满了茶水,接着就一边喝着热茶,一边留心着茶馆那些茶客都在细聊着什么。
听了大半天,只是听到这些茶客不是聊这家青楼的姑娘身材婀娜,就是聊那家窑子的小姐面容姣好。
偶有一些聊到北方战事的茶客,说到酣处时回头看见周边坐着不少人,又是表情怪异地欲言又止,生怕自己说错话,被那些混在乡民中那些当差的把自己当成反贼捉走。
林赫在江湖卖艺久了,自然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见了那些表情怪异的茶客也不以为怪,只是摇头叹息着:“哎!也难怪他们如此谨慎,莫谈国事可是千古教训了,听说以前连腹诽朝政都会被官府抓去砍头,何况这明目张胆地在这人多口杂的茶馆里说官府的坏话呢?万一说错了话,还真的会被砍头的!”
他又听了一会,见那些茶客说来说去都是一些没羞没臊的荤话,心中觉得甚是无趣,索性不再留意打听了。于是他匆匆忙忙的吃完早点,付清了茶钱后,就起身离开。
当他走到茶馆门口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激烈的骂声。他回过头一看,原来是茶馆里的两名茶客,不知因什么事起了纠纷。
只见其中一名肤色黝黑的汉子,手里拿着一杆坠着烟袋的旱烟,气愤地一边敲着方桌,一边冲着另外一名头上裹着素色方巾的黑瘦老头子破口大骂着。
想必是那黑瘦老头子有错在先,被那黑汉子骂得不敢还嘴,只是一言不发地低着头,由着那黑汉子怒骂。
茶馆内那些正在交头接耳闲絮着的茶客,听到有人吵了起来,急忙安静下来,看向他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