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雪瑶略考验了她一番, 见她虽然年纪小,可说话行事却妥帖的很, 当下便很满意。这职位暂时也不必换了,直接让顶替了凤云的缺。画屏私底下与春桃嘱咐了一番, 令她不动声色的看着史晓月,看有没有什么鬼祟的举动。
其实她来时, 范雪瑶就听了她的心声, 没什么可疑的。没有人知道她能听到别人心里想的,所以不会有人防着她。就算面上装的再好,脑子里的想法是瞒不过她的。
而想的都是普通事的史晓月自然就不会是细作了。
但是出于历练春桃, 给她紧紧神经,范雪瑶还是这么嘱咐春桃了。
过了三日,范雪瑶去给皇后请安,回去时路上遇见了张怡云,原本两个小辇只是交错而过的,谁知张怡云竟然叫住了她。张怡云是她在留宫的时候结识的, 位份是美人,与她同级。
因为外头日头大,范雪瑶嫌晒,只跟她客套了几句便想走了,谁知张怡云却说:“范美人, 一会儿本位去你殿里寻你说说话。”
范雪瑶只得点头称好。果不其然, 半个时辰后张怡云就来了。
范雪瑶是在东次间接待的她, 因为同级, 范雪瑶也不好孤身坐在宝座上,宝座是个小榻,只够坐她一个人,便同张怡云一起坐在下面的椅子上。
张怡云举止娴雅,体态纤弱,削肩瓜子脸,额上贴着小珍珠花钿,倒晕眉,朱红点唇。耳上缀着一对儿枝蔓瓜果金耳环,梳着高髻,髻上装饰着两对金凤钗,几朵金簪花,还别着一朵黄牡丹。
她穿着一件金莲花牡丹浅茶地锦褙子,下着水红罗裙,系着鹅黄蝴蝶结宫绦,还佩戴着一只鸳鸯莲花香囊,手上拿着一绣牡丹飞蝶图的泥金象牙柄纨扇,微翘的指甲也以金凤染成了深红之色。
体虚力弱中显现出娇柔典雅的娟秀气,又通体华贵,算是极尽盛装了。可范雪瑶看了她的打扮,脑子里却只想着她今儿早上该是什么时候起的,又在梳妆台前坐了多久才梳妆好。
张怡云先吃了盏茶,左右打量了一番东次间的摆设,缓缓道:“范美人这屋里头的摆设还真是别致的很。”
范雪瑶微笑道:“不过是点闺趣罢了,往日里闲来无事,捣鼓着自娱自乐,倒是叫张美人见笑了。”
张怡云缓缓摇头,笑容矜持,道:“怎么会笑话,本位很羡慕范美人的情趣。日子就是要这样过才会有滋有味。”
范雪瑶微笑,没有接话。
“不知范美人心里是否怨怪我,进宫以来都未曾登门和妹妹叙叙旧?”张怡云眉头微蹙,有些哀怨之气的问道。
“怎么会?”范雪瑶面露惊讶之色,笑容柔和地说道:“张美人住所与披香殿相隔甚远,来往不便之处,本位心中理解。况且你我此时同为官家嫔妃,同住在后宫之中,总会有相见的时候,又何来的怨怪?”
张怡云忽然改了称呼叫她亲近热络的妹妹,她却只称呼她张美人,表明了她对跟张怡云之间关系的定位。其实她们之间本来就只有当初留宫时的数面之缘罢了,互相只是称呼一声范四娘子,张大娘子的关系,远远没有熟络亲热到能称姐道妹的地步。
张怡云一听这话,便知道范雪瑶没有跟她拉近关系的打算,不过她也不急于一时。她知道自己靠过来的有点太突然了,范雪瑶抗拒也是正常的,而且她跟范雪瑶原本就不是那么熟悉亲近。不过人心态是会变的,慢慢来,她不急。先跟范雪瑶打好关系就行了,她不急着一开始就让范雪瑶对自己推心置腹。
于是她只笑了笑:“范美人没这么想就好,其实本位原是想来找妹妹的,这宫里头本位也就美人一个熟人,想与妹妹说说话也是很自然的事。只是妹妹日渐受官家看重,本位又不够洒脱,犹豫着怕来找妹妹会让妹妹以为是见你有宠,有意奉迎你,到时候误会了本位无所谓,可伤了我们之间的情谊就不好了。现在看来是本位太小人之心了,妹妹分明是个心胸通达的人,倒让本位好一阵庸人自扰。”
范雪瑶嘴角依旧弯着干净温暖的笑,她用词谨慎的宽慰了张怡云几句,却绝口不提更多的。
随后张怡云自己主动提起了秦宝林,试探范雪瑶跟秦珠媛之间的关系深浅,从范雪瑶这里得知她跟秦珠媛也是在留宫时认识的,顿时松了口气。那个秦宝林容貌并不出众,位份低,家世也低微,于她一点助益也没。她是想搭上范雪瑶这艘顺风船,可若是这顺风船上还挂着一只破船的话那就不大好了。
范雪瑶也知道了张怡云的来意,原来是想要效仿前朝乔贵妃与韦贤妃之旧事,跟她联手邀宠,可惜,她不是有宠却红颜薄命的乔贵妃,她张怡云也不是无宠却有福气,因生的儿子最后侥幸做了皇帝而被尊为太后的韦贤妃。
范雪瑶不动声色,就好像没有意会到她话中暗指的含义一样,只当像招待寻常贵客一样待她。最终张怡云自己觉得没意思,想着不能操之过急,若是太过急切使得范雪瑶内心对她生出抵触之心就得不偿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