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零点零三分的帝都第一人民医院,依旧人声鼎沸。
尽管每一个来这里的人其实打从内心都不愿意到这个被誉为“白衣天堂”的地方,但他们却都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有孩子发高烧而焦急的父母,
有酒驾车祸后被惊醒的司机,
也有被突发病症所折磨的重症病人。
亲人朋友们的身影则辗转在病房,走道,缴费处,
就像是回来了学生时代的宿舍、教室、食堂,三点一线。
而堪称宾客如云的,大抵就是简称icu的重症监护室外。
一位看上去约莫着三十来岁,身着白大褂,戴着一次『性』蓝口罩,满脸疲惫的女医生,手拿一份文件表,对着身前之人道:
“张先生,虽然经我院几位医生的手术抢救取出了脑内的血栓,但因为病情发现的太晚,导致病人的大脑皮层功能被血栓压迫,已经严重损害!”
“目前处于不可逆的深昏『迷』状态,丧失意识活动,但皮质下中枢可维持自主呼吸运动和心跳,简单点说就是植物人,并且按照目前的病情,还有极大的可能恶化成脑死亡,请问你选择放弃治疗,还是.....”
说着,女医生装作不经意的打量着身前的这个男人。
他是一个典型的北方人,高大,白皙,壮硕。
五十多岁,
穿着一件略有褶皱的白衬衫,
下面着了一条黑西裤,虽然赤着足,头上顶着微『乱』的大背头。
这是一身明明是有点儿狼狈的打扮,换做别人能有种人生败犬的感觉,但穿在他身上却给了旁人一种稳重,仿佛老干部下乡帮着农民务农的感觉。
而且,还是那种很有味道的老干部。
可人家老干部给人的是一种红茶加枸杞的感觉,甘甜之中加了些讨巧的变化。
但他却像是一杯经过深焙的苦咖啡!
浓郁且苦涩,却有无穷回味以及古典印象。
这绝对是大多是少女们大叔控的梦想男神。
不仅是少女,就连三十多岁已为人『妇』的女医生都生出了异彩。
虽然不会出轨,但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总会想多看几眼,饱饱眼福。
所以才和身前的中年男人说了这么久。
不然换做是别人,
今天已经连续做了五台手术了的女医生可没有那么多耐心将病症说的那么清楚。
一句植物人和脑死亡就够了。
面对女医生的询问,
张先生看着紧闭的icu病房大门,双拳紧握,一言不发。
“爸,李浩都已经这样了,活着也是痛苦,所幸就放弃吧?再说了,你这些年对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说话的,
是站在张先生左边,一位看上去比女医生小上四、五岁,模样俏丽,一身英气,有些女强人味道的短发女人。
“够了!”
不待短发女人说完,张先生便勃然大怒。
猛的扭头,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眸恶狠狠的看着她,呵斥道:“张巧玉你要记住,他是你表弟,是你姑姑在世的唯一血脉,所以.....”
“所以什么?!”
张巧玉一听,也火了:“我知道他是我表弟,是姑姑的儿子,所以这些年有什么好的机会你首先想到的就是他,这我从来都没有抱怨过什么,可他呢?!”
“哪次做了一个月的?”
“什么说得上话的朋友被人被排挤走了,什么觉得公司内部派系太多,还有什么?”
“哦,对了,是觉得自己那么年轻就呆在办公室里混吃等死,不甘心,想出去学点东西?做出一番事业!”
“笑死人了,他不知道就因为这些、那些可笑的原因,让你在人后跑断腿,替他一个个把屁股擦干净!”
“如果他真有那个能力,创出一片天地,那我什么就也不说了。”
“可我这位亲爱的表弟呢?他又干了什么!”
“跟朋友合伙做生意结果被人家骗的连女朋友都跟着跑了,然后一蹶不振,成天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吃饭拉屎,什么都不行的废物!”
张先生听着自己女儿的这一番连珠炮式问候,他很想反驳,却发现无言以对。
他知道,李浩其实很努力,只是每一次的运气都不好。
无论每次做什么事,都会以失败告终。
上天似乎对于他有着别样的恶意!
但他张开嘴,却不知该如何把话说出来。
说到这里,张巧玉看着有些颓废的父亲,不禁心头一软,话锋一转,和声道:“爸,其实不是不想我不赞成继续治疗,而是李浩他都已经成了脑死亡了,这样下去于你,于他,都是一种折磨。”
“与其干耗下去,不如让他走得体面些!”
眼见父亲没有出言反驳,张巧玉心头一定,知道事情成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因为自己老爹的『性』格她这个做女儿的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了。
也许会有一时的犹豫,但是最终却还是会回到最初的位置。
于是,张巧玉连忙对着女医生道:“李医生,我们选择放弃治疗。”
“我的,那就请家属在这上面签个字吧。”
李医生闻言,也不多说什么,这样的情况在医院里每天都有发生。
只是不过,这次的家属确实让她印象极深。
“李医生,34号床病人醒了!!!”
就在她要将手中的文件表递给面前的中年男人时,身后的icu病房门开了,一位模样稚嫩的女护士打断了这一切。
“醒了?!”
“醒了!”
“醒了!”
三声话语,异口同声。
有震惊,有狂喜,还有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