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臣子的保证,朱瞻基从来不报以太大的希望,往往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与其相信臣子的操守,不如相信环环相扣的制度,提高背叛的成本。
“向让朕信你,就要拿出让朕信任的理由,朕安排两个少年在西南练兵,你沐氏没少使绊子吧?”
沐晟吓得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频频叩首道:“都是臣御下不严,请陛下恕罪,回去之后定会给陛下一个交代。”
朱瞻基对于沐晟的这个回答非常的不满,他希望听到的不是这句话。
沐晟低着头等了半天也听不见皇帝说话,悄悄抬起头来却发现皇帝已经走了。
这一刻这个在疆场上拼杀了大半生的老人终于害怕了,一股寒意从他的脊背升起,冷汗瞬间湿透衣衫。
皇帝现在对他的不满已经跃然纸上,刚开始跟他客气只不过是希望他主动认罪,可是没想到自己却是迷之自信,以为皇帝在西南离不开沐氏。
现在该怎么办?沐晟茫然的站起身子,原本还算挺拔的身姿一下子便苍老了许多,他都快七十岁的人了,死活对他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可是他身后是整个沐氏,他爹西平侯沐英打下的基业不能毁于自己的手中。
正在沐晟手足无措的时候,就听得一个阴柔的声音响起:“老公爷!怎么还在宫里啊?再不出宫宫门落锁您可就出不去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抬头看去,之间范安抱着一把拂尘正在笑吟吟的看着他。
沐晟现在非常清楚,他现在可不能出宫去,只要出了宫门沐氏可就全完了。
皇帝这样晾着他是让自己反省,而不是让自己离开的。仔细回想着与皇帝的奏对,忽然想到了什么,冷不丁对着自己打脸就是狠狠的一个嘴巴。
“范公公!求您再去通禀陛下一声,就说沐氏上下生是大明的人,死是大明的鬼,沐氏一家在西南一地不能没有制衡,沐昂阳奉阴违触犯国法,理应国法处置,要杀要剐是陛下的权力,臣不敢越俎代庖。”
说着沐晟便再次跪下去开始叩头,他这一刻已经彻底明悟,这天下是大明的天下,是皇帝陛下的天下,他有什么资格给皇帝陛下交代,真是在西南一家独大久了,连自己的该在什么位置都搞不清楚了。
“老公爷!咱家肯定给您把话带到,还请老公爷稍待片刻,至于陛下会有什么旨意,奴婢也不清楚。”
“老朽谢范公公大恩。”
“嘿嘿!”范安嘿笑一声,没有说话转身闪到屏风之后。
沐晟看着范安离去的背影,更加笃定了自己的判断,皇帝估计在沐昂刁难方瑛与也先的时候,就动了换掉自己之心。
之所以没有这么做,一是考虑到自己久在西南,对西南非常熟悉,二是皇帝还是念旧情的,熟悉西南的可不止自己,陆军部提督对西南的了解不差于自己。
范安来到屏风后面的更衣间内,皇帝正在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皇帝不说话,范安就只能站在一边垂手而立,等待皇帝说话。
约摸着过去了一盏茶的时间,皇帝终于开口:“去告诉沐晟,让他回去好好做,朕要看他的表现。”
“是!”
“差事完成后,自己去领二十廷杖。”
“是!”
范安没有多余的话,行个礼之后便要转身出去。
“你就不想给朕一个解释吗?”
“皇爷!奴婢欠他黔国公一个恩情,正好借着这一次的事点拨了一下,奴婢有罪但凭发落。”
“什么恩情,能让你不顾自己安危去给沐晟提醒。”
“黔国公找到了奴婢的家人!”
这一句话便让朱瞻基彻底的无言以对,做为从安南送到京城的阉童,他们虽然年纪小,但是还是记住了家人的情况,至于黔国公是无心救下的范安父母,还有刻意救下的范安父母,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层关系,就能让范安在关键时刻伸出援手。
“孝心可以理解,不过规矩就是规矩,回头从內帑支取一万两送给你父母,算是朕的一点儿心意。”
“奴婢谢皇爷赏赐。”
“你去吧,朕还要好好思考一下西南问题。”
“是!”
范安转身来到前殿,沐晟还跪在地上没哟起来,想必现在是真的害怕了。
范安赶紧上前对沐晟说道:“老公爷!陛下口谕!”
沐晟赶紧再次拜伏:“臣聆听圣谕!”
“回去好好干,朕要看你表现!”
短短的一句话,将沐晟心中背负的惶恐全部去掉,他知道只要沐氏不作怪,安享荣华富贵是没有问题了。
“谢陛下隆恩!”
范安上前扶起沐晟道:“老公爷!咱家送您出宫吧!”
“有劳范公公!”
范安搀着沐晟一路向宫外走出,看到宫道两边无人,沐晟低声道谢:“范公公!多谢伸出援手,沐氏感恩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