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真的不认为云芫儿会算计傅廷琛,那孩子好好儿的在她隔壁睡着,从头到尾都没出过屋子,她怎么就算计了你?
傅王妃是个实诚人,她就想不到云芫儿没有出过门但不代表没有出过窗,而且她没见云芫儿出门,也没见儿子进过云芫儿的门啊。
就在她隔壁耶!
皇后见事情闹得这样,只得问傅廷琛,“太子,云家小姐娴雅活泼,并未辱没了你,不如……”
“母后,”不等皇后说完,傅廷琛阴着脸断然拒绝,“儿臣有父皇旨意,可自由择妻,谁都不得威逼勉强,还请……”说到这儿。他转头看了眼云芫儿,“还请云小姐自重!”
云芫儿看着傅廷琛这决绝的样子,眼里就凉了凉,但还是问,“那圣旨……在何处?若不亲眼得见,芫儿难以心服!”
傅廷琛便将一直托在手上的匣子放了下来,那匣子上机关中的银针已被他取出来了,他直接将盖子一掀,就伸手去拿圣旨,目光才落到匣子里,整个人就愣住了。
匣子里没有圣旨,倒有张叠得乱七八糟的纸。
他取出纸打开一看,脸色就变了,上面的“傅廷琛是头猪”令他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将那纸揉成一团掷在云芫儿的脚边,指着云芫儿怒吼,“是你把圣旨给偷走了,快把圣旨交出来。”
看来那夜云芫儿潜入他的书房,正是为的这圣旨了。
殿内,众人都变了脸色,云芫儿却一脸的莫名其妙,“你胡说什么?是你说有圣旨的,这会子又说我把圣旨给偷走了,你到底有没有圣旨啊?”
“你——”傅廷琛白净的脸上已有了杀气,他向云芫儿缓缓伸出手去,冷冷道,“交出来。”
云芫儿的眼里就又凉了凉。她想了想,就点头道,“好,你跟我要圣旨,我倒是真有副圣旨可以让你看看。”
说罢,就从袖袋里取出前几日被她哄着傅君桓写的那道圣旨,一点一点的展开,就见上面端端正正写着:“敕令安平县主云芫儿嫁想嫁之人,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抗旨,违旨者当无条件答应云芫儿一件事,”上面,明光正亮的盖着傅君桓的玺印。
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海郡王妃都不知道女儿手里竟然有这个。
所有人也瞬间就明白傅君桓为什么会突然“精神不好”了,他显然是已经料到这一出了。
傅廷琛看着那道圣旨。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就听云芫儿目光笃定,声音清亮,“皇上旨意,我可嫁我想嫁之人,傅廷琛,我想嫁的人,是你!”
我想嫁的人是你,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抗旨,所以你不得违抗!
傅廷琛终于明白,自己是掉进了云芫儿的连环计了,她这一环套一环的,不管是哪一环,他都脱不了身。
“好吧,”傅廷琛咬一咬牙,“我答应你一件事便是。”
所幸这道旨意的后面还有一句,想来,是傅君桓在写这道旨的时候,担心是用在他身上,所以给他留的退路吧。
傅廷琛第一次觉得,这亲爹也还算是有良心!
云芫儿看着傅廷琛,久久无言,眼里的哀伤悲凉看得连皇后都心疼了,正要开口安慰几句,就见云芫儿忽凄然一笑,对傅廷琛道,“好,这件事就是:我要你在亲手杀了我,和娶我之间,选一件!”
她这话一出来,海郡王妃就疯了,她抱着云芫儿急道,“好孩子,你胡说什么?你只让他娶你就是了,反正是无条件的答应嘛,作什么让他杀了你?”
傅廷琛自然不可能娶她的,那就只剩了杀她这一条了啊。
皇后跟和昭仪也急了,“芫儿,好孩子,你别乱说,好好儿的什么死啊活的,他不会杀你的。”
傅王妃不说话了,她就默默的看着儿子,心里默默谋算,若是儿子真敢杀了云芫儿,她就去出家为尼,这辈子都不再见这儿子了,她没有这样的儿子。
傅廷琛看着云芫儿,气得已是说不出话来。
她太卑鄙了,她这就是在逼他啊,他如果真杀了她,那么海郡王夫妇必定是豁出命去的闹腾,满朝文武天下臣民的吐沫星子淹也淹死他了。
所以,他就只能娶她!
他怒极反笑,咬牙道,“若是……孤一条也不选呢?”
他站起身,向云芫儿一揖,“云小姐,我既不会杀你,也不会娶你,你若不忿,倒是可以杀了我,我抗旨不尊,死在你的手下,父皇和母后也不能怪你!”
他这一手反将,让云芫儿彻底的凉了心,她看着傅廷琛,问,“你就……这么的不想娶我?”
傅廷琛不开口。
云芫儿又问,“你很讨厌我,是不是?”
傅廷琛继续沉默。
沉默就是默认,云芫儿懂。
她看看那道哄来的圣旨,两手一扯,咔嚓咔嚓就撕了个粉碎,再向皇后傅王妃等都磕了个头,便看也不看傅廷琛,转身出门。
门外,天色已近黄昏,天空乌沉沉的压在屋顶上,风渐渐的大了起来,挟着雪粒子扑在云芫儿的脸上,她脸上湿淋淋热乎乎的一片,丝毫不觉得冷。
门外,云绮当头见了她。吓了一跳,忙迎上来问,“云小姐,你怎么哭了?”
云芫儿轻轻推开云绮,甚至,她还朝云绮笑了笑,便迈步走进了那风雪之中……
殿内沉静了许久,忽听一声凄厉的尖叫,“芫儿……”
就见海郡王妃踉跄着追了出来,临出门前,她还向傅王妃道,“若是我芫儿出了事,我便撞死在你家门口。”
剩下皇后跟和昭仪面面相觑,再看傅王妃时。傅王妃已是脸色苍白,她摇摇晃晃起身向皇后告了退,便转身欲走,傅廷琛忙要来搀扶她时,被她狠狠推开他的手,恨恨道,“你高兴了?”
“母亲,”傅廷琛的手僵在半空中,伸不得缩不得。
他转头看向那个已淹没在风雪之中的女孩子,十几年来,她无时无刻的不是极嚣张跋扈的,何曾有过现在这般哀婉凄绝的时候?
她是真伤心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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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芫儿回府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连饭也很少吃。
海郡王妃急得天天抹眼泪。直把个杀千刀的傅廷琛给骂得狗血淋头,“那个畜生,他自己说要答应芫儿一件事,芫儿说了他又不做,倒让我芫儿去杀他,我芫儿能杀他吗?他可是太子啊,芫儿杀了他,我云家就得满门抄斩,他傅廷琛就是吃定我的芫儿不敢,所以,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巴拉巴拉巴拉……”
林荞站在云芫儿的房门外,也很难过。
芫儿现在这样,分明就是她前些时在大肃时的样子了。若不是真的伤透了心,怎会如此?
林荞就有些歉疚,若不是她挑唆股东她去追傅廷琛,人家好好儿一个姑娘活蹦乱跳的,怎会如此?
轻轻敲了瞧房门,林荞轻声叫道,“好姐姐,其实我觉得吧,那小白脸不嫁也就算了,他有什么好的啊,明儿当了皇帝,小老婆一大群,那时你瞧着他跟别的女人亲亲热热的,你得多生气啊。”
里面没动静。
林荞叹口气,又道,“其实啊,我觉得,这个人一开始就不喜欢你,那倒也罢了,最怕的是……有人先对你情深意长,口口声声说绝对不会离开你,口口声声说无论到哪里都不会丢下你,然后,他却自己一个人走了,留下你孤孤单单的一人,任是你上穷碧落下黄泉,你也再见不到他……”
林荞的喉间不禁哽咽,她抱着自己的身子。顺着门轻轻的滑坐在门槛上,廊外风雪犹大,不时有雪花打着璇儿扑在她的裙子上,像及了前年她初遇他时,那漫天的如银狂洒……
慕容弈,你走了已经小半年了,若你当真有灵,你可有一点点的想我?
慕容弈,你其实早早的就抱了必死的心,所以在无根山庄时,你什么都依我顺我,给我那个无限美好却根本就不可能有结果的承诺。
慕容弈呵慕容弈,你什么都算计好了,却唯独没有想过你死之后,我当如何活?
慕容弈……
林荞抱着膝盖,将脸埋进去,终于无声大哭,其实自从她清醒之后,她就总是偷偷的默默的流泪,越清醒,就越刺痛,越刺痛,就越抑制不住心里的思念。
可是,她再找不到他了!
与其如此,不如不见!
不相见,方可不相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