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华今天在山里矿场上,见到了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中村,心下十分震惊。
但不管他如何询问,藤原先生就是不肯说实情,只推说自己没有随行,对此并不清楚。
转问与中村的助手贞子,她也吱吱唔唔,语焉不详。
陈清华十分了解中村的身手。他十分奇怪,是什么样的人,在什么情况下,才能把中村伤成这样。
陈清华以为他们是出于维护武士道的尊严,而守口如瓶的,于是只好作罢。
大家商议一番,作出决定:先将中村抬回村里进行救治,一俟情况有所好转,便转移到赣州或南昌等地的大医院,条件允许的话,也可直接转回东京。
一行人回到陈府,安顿好中村,吃过饭,洗漱完毕,夜已经深了。陈清华去父母的卧房外请过安,回到自己屋内,刚刚躺下,就听到西院阁楼传出了枪声。
现在,他同样也不知道,室内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他第一反应就是强盗入室抢劫、杀人越货。连连呼喊之下,只听到谢宇钲含糊不清的回答,这让他愈发心急如焚。
就在这时候,院落里又是一阵喧哗,陈清华转头看去,见是自己老师藤原带着几个日本同学,要分开家丁们,登上楼来。
负责在楼梯口守望的刘头不敢阻挡,又不敢放行,显得左右为难,求援的目光转向高处,望向楼门口的自家少爷。
陈清华正要让刘头放行,站在藤原先生身边的山本早已不耐烦,嘴里嘟囔着骂了句马鹿,伸手扳开刘头,带着几个日本同学,呼呼喝喝、咚咚咚登上阁楼楼梯,急切地询问:
“清华君,里面这是怎么啦?“
事急从权,陈清华知道山本平常的性子就是这样,也不好与他计较,此时见他的急切溢于言表,心下更觉奇怪,便向楼门努努嘴,同时侧过身体,让开了门口。
却见山本将耳朵贴在门上,倾听一会,突然喊道:“贞子酱,贞子酱,你没事吧?“
贞子?贞子怎么会在特派员房里?这刚从山里回来?陈清华大跌眼镜之余,心头疑窦大起。
屋内的贞子,此时虽然能清晰地听到门外的动静,可她已经无法呼吸,脑袋越来越昏晕,更别提回答山本的呼喊。
这两天多来,她一直对自己在山里的失手耿耿于怀。在中村的卧榻前,她对当时的打斗过程再三反思,认为还是自己太大意了,轻敌,一切都是轻敌造成的。
她同样固执地认为,如果不是自已失手,中村不可能会受这么重的伤。
哦,中村君,陆军大学的高材生,骄傲无比的帝国精英,竟然因为自己,而败在面前这个支那人的阴招之下。
这两天来,贞子越想就越是痛心疾首,这种耻辱,对于帝国精英而言,只能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
她本来以为,自己再也无法洗刷耻辱了。一次失手,将使自己抱恨终生。
但藤原先生否决了她这种想法,并严厉批评了她不清醒的头脑。
藤原先生分析说,就算那逃脱的支那人是普通人,都有极可能,会引来支那的大队人马搜山,并对矿场进行清剿。
对此,贞子又是担心,又是兴奋。她担心的是,自己一行人的行藏已经暴露、任务行将失败;她兴奋的是,自己还有可能会碰上仇敌。
巧合的是,从山里回村的路上,清华君的言谈中,透露了一个令她惊喜万分的消息--这个胆怯而狡猾的支那人,竟然就藏身在清华君家。
回到陈家,安顿好中村,对陈府的家丁略施小计,她就顺利知道了敌人的藏身之处。
来之前,她只告诉了山本一人,因为山本也是中村的崇拜者,她天然地感到亲近。但山本认为,事情虽然紧急,却也不宜在陈清华进行这样的刺杀,因为此行的领队--藤原先生是绝对不会同意他们这样做的。
贞子便一个人来了。
她要为心爱的中村君报仇,同时为自己雪耻......哦,中村君,中村君......想起中村君,她心里无所畏惧,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她也可以一往无前。
她没想到的是,这一次自己又失手了!
栽得彻彻底底,完完全全。
一次失手,可说是运气不好。再次失手,那绝对可能完全归诸于运气不济。
想明白这一点后,贞子万念俱灰。
此时,她清晰地听到了山本等人,就在门外呼喊。可是,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室内黑暗,贞子没有看到谢宇钲腰间的褡裢已被匕首划破,更没有看到在床榻上滚得到处都是的银元,所以,她不明白,刚才自己的匕首明明已经击中了目标,但为什么目标却毫发无损?
她同样不明白的是,眼前这个支那人笨手笨脚,动作毫无章法,明明是自己占据上风,转眼之间,偏偏就又形势逆转。就拿目下让自己受困的这个动作来说,这是什么招术?哦,这该死的支那人,这令人羞耻的姿势。
同伴就在门外。可是,当作清华君的面,山本他们是不可能破门而入的,因为藤原先生不会允许这么做。没有陈清华的支持,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失败!彻彻底底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