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一步步的往上爬,他将母亲与妹妹都扔到了脑后,一个人要成功,总要放弃一些东西,等着功成名就能有话语权的时候,他再去周济他最亲的人。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一步错,步步错,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含辛茹苦养育他的母亲过世了,他没来得及给他送终,甚至也没给她守孝。
得知这个消息,是钱香兰来找他以后一年,他从云州回京城过春节。
那日他刚到府门边上,候在那里的门房作揖打拱的迎了上来:“老爷,小人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他淡淡道:“何事?”
“老爷,这事情小人一直寻思着要不要告诉老爷,可又怕万一不是真的,老爷震怒,肯定会怪罪小人。只不过后来夫人从云州回来,小人听说……”
“你胡说些什么!”他脸上有些搁不住,自己被夫人带着仆妇痛打了一顿的消息,竟然就连门房都知道了?
“老爷,小人……”门房听出他声音里的盛怒,嗫嚅着不敢开口,当他正准备举步朝府门里走的时候,门房开了口:“大人,您母亲……过世了。”
什么?他猛然转身,死死的盯住了那门房:“你说什么?”
老母,竟然过世了?
“上回那怀着身孕的女子过来,是这般说的。”门房眼睛看着自己脚尖,低声絮絮的说了下去:“那时候小人也不知道那女子说的是真是假,老爷当时就否认了她的身份,只说不认识她,若不是,小人来告诉老爷,岂不是胡说八道?后来小人听着府里的管事妈妈说,仿佛那女子确实是……故此……”
听到这消息,他犹如挨了一记闷棍,不仅仅是因着听到了母亲的死讯,更是因着对于没有守孝这事有一种深深的畏惧感。
父母过世,需得守孝三年,自己要辞官回乡,在坟边结庐而居,以寄托对父母的哀思。若是不丁忧,只恐会被有心之人捉住错处,大肆攻击诋毁,圣心震怒,可能现在的官职都不保。
史书上记载,因着未守丁忧之制而被免去官职的,各朝都有,若是有政敌,那便更是岌岌可危,少不得被人拿出来抨击。他想到此处,全身冰冷,额头上全是汗。
要不要回乡守孝,成了那一年春节里他想得最多的问题。
寡母含辛茹苦将他养大,连孝都不能替她守,这实在也太过了些。可是她已经去世一年多,这时候才提出要去守孝,似乎已经晚了,更何况他正在放外任,也就是常说的考察期间,根本不能出一点差错,倘若被他的竞争对手知道了,拿了这事当把柄,只怕刚刚升的五品又会降下几级。
翻来覆去的考量了很久,最终他还是只能去找岳父拿主意。
姜是老的辣,章太傅很快就替他拿了个主意,让他将户籍改到庐州偏西的一个村子,官府备案上边注明他幼年父母双亡,乃是孤儿出身:“给里正送些银子,万一有人去查,便说你父母曾在那村里居住,在你年幼时就失了怙持,这样就不会有没守孝的事情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似乎没有更好的方法,只能照着章太傅的法子去做,一切办妥当了,他总算是放了心,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只是,午夜梦回,重新走到生长的那个小山村,破旧的屋子,一扇门被冷风刮着,不住的在摇来晃去,门后,露出了一张脸。
斑白的发髻,木然的脸,一双眼睛是黑幽幽的两个洞,从里边淌出了两行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