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女点了点头:“是。”
“哦,我知道了。”楼嬷嬷点了点头,慢慢的踏下了台阶。
粉色的帐幔低垂,将内室掩去了一半,墙角放着一个半人高的花瓶,里边插着一捧凤尾兰,开得很繁茂,累累的白色花朵攒在一处,清香扑鼻。
“娘娘,你真要跟公主殿下好好说下,不可再这般下去。”楼嬷嬷弯腰站在小塌之前,说得情真意切:“公主殿下今年十六了。”
塌上坐着一个三十余岁的美人,身段窈窕,面容妩媚,再加上那些亮晶晶的首饰,让她更显得华贵无比。美人斜着身子靠了墙,一只手里捏着块帕子,看上去悠闲自在,可她微微蹙起的眉却泄露了她的满腹心事。
“月夕十六了,也是该找婆家的时候了。”如妃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只是皇上与皇后都不上心,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提这事。”
“娘娘,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不好提的?先看准了一个,然后再去跟皇后娘娘说便是了,未必皇后娘娘还能拦着公主不让她出阁?”楼嬷嬷压低了声音,说得十分热切:“其实娘娘现在最应该要去提的是章王殿下的亲事,总得给他找一门适合的亲事才行。”
“这便正是我苦恼的。”如妃挪了挪身子,坐正了些:“上回我要你将京城勋贵的小姐们都摸了个底,选来选去看中了两家,合着是太傅府家的长小姐最最合适,去年刚刚及笄,正是好议亲的时候,只是听闻贵妃娘娘却有意替三皇子去求亲。”
三皇子今年刚刚好及冠,按着大周的规矩,男子过十七便开始议亲,故此他的亲事算是耽搁了三年。宫里众人都在猜测,贵妃娘娘该是看中了章太傅的长孙女,这才将三皇子的亲事压了下来,就是在等着这位章小姐及笄呢,否则,还不早给三皇子聘下皇子妃了?
当然,三皇子虽然还未成亲,可事情却一点也没少做,慎王府里已经有四房侍妾,还有不少美貌丫头,据说都是已经承过欢的。
如妃一想到这事便有些头疼。
贵妃若真是要给慎王聘章大小姐,那自己的瑢儿即便再出色,只怕章家也会选三皇子,不会朝她这边多望一眼,因此她一直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向皇上去提这事情,若是贵妃已经跟皇上说过了,那这事情就不好办了,皇上肯定会以为她在跟贵妃斗呢——她哪里敢跟贵妃去斗?如妃捏紧了手帕子,她不过是这后宫里蝼蚁一般的人罢了,只是肚子争气,生了一儿一女,这才爬到这个分位来。
她历来是战战兢兢的行事,不敢踏错半步,有时候见着皇上对她笑得开心,她都不敢妄想得了皇上的垂怜,总觉得是自己看花了眼,平常宫宴里边,她总是默默的坐到一旁,生怕成了别的嫔妃取笑的靶子。
靠着这份小心翼翼,她总算是挣上了一个妃位,如妃觉得自己该知足了,可如今,为了自己一双儿女的将来,她开始盘算着要不要去争上一争,胜算究竟有多大。
“娘娘,除了章家,您还看上了哪一家?”楼嬷嬷皱了皱眉头,这可真是不好办,贵妃娘娘看中的人,别人想去抢,只怕是很难。
“楮国公府的大小姐。”如妃没精打采的回了一句:“只不过这身份比章大小姐便差多了。”
楮国公无儿无女,国公府的长公子与长小姐皆不是出自大房,褚大小姐自然是没法跟章大小姐比的——既不是出身长房,父亲还没做到正二品以上的高官,全是靠着一个国公府的名头罢了。
“娘娘,你也不要着急,再慢慢寻访着,总能有合适的。”楼嬷嬷见着如妃娘娘这模样,只是心疼自家主子:“都说吉人天相,您不是去给四皇子算过命么……贵不可言呢。”后边这几个字,越来越低,若不是贴近如妃的耳朵那边说,几乎是听不见的。
如妃的眼睛亮了亮,旋即又黯淡了下来。
“且不说这些话了,我得要好好问问月夕才是。”
心中的焦躁让如妃的脸瞬间红了起来,似乎美人榻上有数根钢针在扎着她,让她有些坐立不安——今日她派人去寻月夕过来说话,可宫女回来禀报说月夕公主已经出宫去了。
“出宫,去了哪里?”如妃有些奇怪,怎么都不跟自己说一句就私自出去了呢?
“听说七公主是求了皇后娘娘的懿旨,说是要去章王府找四皇子殿下,可是……”宫女犹犹豫豫道:“秀锦告诉我,或许七公主是去了楮国公府。”
又是楮国公府!如妃咬了咬牙,也不知道那褚昭钺究竟有什么好,只让月夕一颗心全在他身上!最开始她还不知道这件事,直到褚昭钺定了亲,月夕哭得两眼通红,她才明白了大约是什么意思。
她不想点破,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心里头想着,这褚大公子定亲了,月夕的念想也就被断绝了,过了些日子总会好的,可万万没想到女儿竟然会这般糊涂,褚大公子已经成亲,她还巴巴儿的跑到人家府上去,这事情要是传出去,可真会让人笑掉大牙!
“娘娘,七公主殿下来了。”
如妃猛的从美人榻上站了起来,坐到了八仙椅里,脊背挺得端端正正,一只手拿起了桌子上放着的茶盏,眼帘低垂,只是朝那盏茶汤看了过去。